“江公相邀,想必子國兄也知道了現在長安城的變化了吧?”端起酒樽,韓說微微致意問著孔安國。
孔安國聽了微微點頭,道:“然也!”
其實收到江升信的,也不止他一個,他只是仗著年輕,走的比較快。
事實上,江升相邀,曲阜和魯國的大儒們,可都是很激動的!
他們上次被人灰溜溜的從長安趕了出來,做夢都想重回中樞,執掌天下話語權。
但,又打不過如日中天的公羊學派,只好把頭縮起來,埋在沙子裡,假裝自己是‘天下儒門正宗’。
現在,穀梁學派的江升伸出橄欖枝,自然,魯地儒生一片歡騰,所有接到信的人,都是歡喜鼓舞,收拾起行囊就往長安來了。
反正,現在大魔王董仲舒已經掛點了。
他門下的精英也已經凋零的差不多了。
吾丘壽王、殷忠、呂步舒,全部死了,活著的褚大與贏公,在他們看來根本不足為懼。
至於董越?
打不過你勞資,還會怕你這個黃口小兒?
只是這些鴻儒呢,還是很愛惜羽毛的,他們一邊走,一邊在路上等訊息。
想先看看情況,探探風頭,萬一情況不對,直接回老家,繼續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這也是萬全之策。
畢竟,誰也不想再被一個高皇帝一腳踹進泥水裡!
唯獨孔安國沒有多少顧忌。
一來,他是孔子的子孫,素王苗裔,不看僧面看佛面,公羊學派再牛逼也不敢拿他怎麼樣!
二則,他只是庶出,他上面還有個嫡兄孔武,就算有什麼問題,也牽扯不到偉大光明正確的曲阜孔氏。
三則,他曾擔任過侍中官,在長安城裡也不算陌生,與朝廷上的公卿們,也都有些交情。
“在下從曲阜來京,一路上都有耳聞,有侍中謂張毅者,以為留候之後,據說有乃祖之風,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多次獻策,以安社稷……”孔安國小心的斟酌著用詞,看著韓說,拱手道:“君候久在中樞,為天子近臣,深得聖眷,不知在下所言,是否如此?”
韓說聽著,臉頰微微抽搐,道:“子國兄難道沒有聽說此人的名號?”
“略有所聞……”孔安國低著頭,道:“雒陽市井就有人傳說,侍中張子重,別號張蚩尤,其性睚眥必報……”
韓說聽著,臉上有些抑鬱,但沒有接話。
這個事情他是知道分寸的。
這孔安國十幾年沒見,鬼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要是接了這話,回頭對方跑去天子那裡說:臣聞光祿勳曰:侍中張子重如何如何……
那他豈不是平白在天子那裡沒有了好印象?
孔安國卻是看著韓說,笑了笑,心裡明白對方是不會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了。
於是舉起酒樽,道:“是在下失言!當罰酒一杯!”說著舉杯滿飲。
“子國兄言重了……”韓說連忙起身,舉杯道:“愚弟敬兄長!”說著也是一飲而盡,還將酒樽倒扣,以示誠意。
“子國兄……”韓說趁著這個機會,近前問道:“不知道子國兄對於所謂的三世說,有何意見?”
孔安國聞言,雙目陡然閃過一絲狠厲,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他微微笑著,對著建章宮方向拱手道:“天子聖明,不是早有決斷了嗎?”
但內心之中,卻是有著萬千螞蟻在啃噬。
三世說,初聞此說,孔安國內心也是激動,甚至是振奮的。
但隨著激動過後,興奮褪去,轉而興起的卻是恐懼與忌憚。
特別是在這長安城裡,目睹了那些滿臉激情,一身熱血,到處奔走相告,懷抱著理想與信念的年輕人後,他更加驚懼!
若這些年輕人,這些滿懷理想與意氣的人,全部投入了公羊學派的懷抱,擁抱了公羊思想和建立在公羊思想基礎上的三世說。
那麼,所有古文學派的末日就來臨了。
儒家內部的傾軋,可從來都不是脈脈溫情的。
相反,充滿了暴力與冷血!
而若公羊學派徹底獨霸,掌握了世界,用屁股猜孔安國都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學說,遲早會被他們標上‘妖言邪說’‘異端之說’,最起碼也是一個‘亂國政’的標籤。
但,雖然明知如此,他卻還沒有什麼太大辦法。
現在出去告訴長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