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贛摸著手裡的那枚麟趾金,又看著對方的神色,本能的一縮頭,道:“陳郎中莫要害我!若是與張侍中為敵,下官就算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
對方是誰?章贛心裡明白的很。
曲逆獻候陳平的重孫,故長信宮詹事陳掌的養子陳惠。
豈不說,曲逆候家族與留候家族本身就是恩仇糾葛數代人。
單單是這個傢伙曾經在長信宮裡與那張子重為敵,被人狠狠的抽臉,連皇后也惱怒他不識體統,踢出了長信宮,發落到了光祿勳手底下當一個有名無實,混吃等死的郎中。
而這個傢伙跑來找自己的目的,自是昭然若揭。
哪怕不是……
章贛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章贛甚至想按著他腦袋,好好的問他一問:你是不是傻啊!
知不知道我的頂頭上司暴勝之管那張子重叫賢弟?
還特別親熱,每次那張子重回宮都要拜見一下暴勝之!
你現在來找我,是不是想害我?
萬一這個事情被人看到,告訴了暴中丞,人家一個眼神,自己這監察御史的肥差就要飛了。
可是……
這手裡的麟趾金,真是好可愛啊!好喜歡啊!
這黃橙橙的光芒,那冰冷圓潤的觸感,比任何美人都要迷人!
陳惠卻是低著頭,又塞了兩枚麟趾金到章贛手裡,笑著道:“大丈夫,生當五鼎食,死亦五鼎烹……”
“御史以為然否?”
章贛是他觀察了好幾天後選擇的目標。
這個人貪、蠢、笨,見了錢就挪不開眼睛,在御史中丞麾下的數十名御史中,屬於最容易攻克的目標!
“且夫,為天下大義與公義,御史又有何擔心的?”陳惠悄悄的說道:“只要章御史答應在下,這樣的麟趾金,還有百枚,甚至千枚!”
這卻是在忽悠他了。
麟趾金,當今天子從十年前開鑄至今,總共只鑄造了三萬枚。
其中兩萬枚作為賞賜大宛戰爭功臣與將軍的勳章,發放給了軍隊。
餘者不過一萬枚,這麼多年下來,天子賞賜、祭祀,花費了大半,還留在少府的最多也就五千枚。
而在整個長安城裡,所有列侯勳臣公卿手裡持有的麟趾金,總數最多三千枚。
也正是如此,麟趾金才會那麼受人追捧。
以至於有人願意以兩倍等重黃金交換麟趾金,依然有價無市。
但不要緊,蠢貨嘛,財迷心竅,是想不到這裡的。
章贛摸著手裡的麟趾金,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來。
一百枚麟趾金值多少錢?
他有些迷糊了。
但他知道,那是一筆天文數字,甚至足夠他償還債務,繼續過上不錯的生活。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未知郎中要下官做什麼?”章贛深深一拜,問道。
“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陳惠輕笑著道:“只是,本官聽說新豐鄉亭的薔夫、遊徼、亭長與官吏們背棄聖道,不修德行,用機變械飾,禍亂民心,更以糞便、尿液為所謂的‘肥料’,汙穢土地,令后土不淨,使先人之神靈難安……”
“閣下身為御史,有監察之責,有諫諷之職,當秉公而言……”
“這……”章贛一聽就本能的搖頭,道:“下官人微言輕,恐難當此重任!”
開什麼玩笑,去懟張蚩尤?
他可還不想死!
再說,御史中丞暴勝之和蘭臺尚書令張安世,都是這張蚩尤的‘長兄’。
自己就算上書彈劾,奏疏也到不了天子面前!
說著他就想走。
但怎麼走得掉?
陳惠一把抓住章贛的手,將一張帛書放到他手裡,道:“這是御史前些時日的借條……”
他揚了揚手裡的一疊帛書,笑著道:“其他的也都在在下手中……在下算了算,大約是兩百萬左右……”
“若在下現在就要御史還錢……”他笑著道:“恐怕御史拿不出來呢!”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漢室保護任何情況下的債務。
在壹刑罰的國策下,別說他這個小小的御史,就是他的頂頭上司御史中丞,甚至是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欠錢也必須還。
還不起就拿全家來償還!
總不能說,小老百姓欠錢還不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