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
此刻,這位老先生心中滿是疑惑:“為何,此物出現,天象卻沒有給我預兆?”
按照他的理解,天人相與之間,必有異象。
《春秋》之中,人主有失、有德,天皆報以災異或者祥瑞。
可是……
為何這張子重獻紙這麼久了,老天爺卻沒有降下什麼祥瑞呢?
他仔細想了想,最近兩個月來,自己觀測的天象和記錄的天文。
怎麼都找不到,有異常的地方。
換而言之,老天爺這次對這種侍中紙的出現,沒有絲毫表示。
這是為什麼呢?
夏侯始昌百思不得其解。
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和董仲舒主張的天人感應理論出了問題。
在他與董仲舒的理論體系之中,天雖然至高無上,擁有主宰一切的威能與權柄,但歷史是由人創造並推動的。
而天並不會干涉這些。
祂只會對人的行為作出反應。
做的好,天獎勵、嘉勉,做錯了就警告、乃至於懲罰。
無論獎勵、嘉勉或者警告、懲罰,皆會反應在自然變化之中。
而毋庸置疑,這次‘侍中紙’的出現,老天爺一定會喜歡。
既然喜歡,那就該獎勵點什麼來表示表示啊!
夏侯始昌很憂桑。
因為,他必須針對這次的事情,給出解釋和證據。
不然,很可能就會被人質疑。
而公羊學派的其他人,此刻,都已經沉浸在狂喜和興奮之中!
尤其是理性派和激進派,幾乎都在手舞足蹈的歡呼雀躍。
對公羊學派來說,他們自始至終,始終堅信,萬事萬物都在不斷變化。
而變,就是其理論體系的一個核心要素。
所以,他們什麼都想追求新。
新律法、新曆法、新制度、新規則,甚至新王、新時代。
現在,白紙的出現,預示著一個全新的時代來臨!
人們將告別過去千年使用竹簡的歷史。
這說明什麼?
這是一個重要的訊號,預示著新王將要出現了!
三代之後的第四代,即將開始!
從孔子開始,他們已經等待了數百年了。
這漫長的苦難,這禮崩樂壞,沒有聖王治世的時代,終於要結束了!
誰不高興?誰不興奮?
卻是苦了其他人。
特別是古文學派的博士們,人人都是愁眉苦臉。
“奇技淫巧,亂國政,壞聖人之制!”有人痛斥不已,對紙的出現,直接表達了自己內心的厭惡。
對於他們來說,帽子再舊也得戴在頭上,鞋子再新也是踩在腳上的。
簡牘,是先王之制。
現在,有人居然想用一種新的材質來取代先王的簡牘?
這完全不能接受,簡直不能理喻!
這是牝雞司晨,是顛倒綱常,是崩壞禮制!
“吾此生寧死也不要用此物書寫!”有頑固分子指天發誓。
在他們看來,用紙來書寫文字,記錄知識,就是對先王和先賢的褻瀆!
“吾當做當時伯夷叔齊!”甚至有諸侯王博士言之鑿鑿的立下志向。
一個個自是斬釘截鐵,一副堅貞不屈的模樣。
就像他們迄今依然堅持用小篡寫字,堅持用楚音說話一般。
在內心之中,他們卻是無比的恐懼。
恐懼著這個新的變化,新的發展趨勢的出現。
人人心裡都明白,一旦此物大行其道。
那麼……
知識,他們就將無法徹底壟斷了!
再想像從前那樣,將幾千個字就賣它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將徹底變成奢望。
而,當讀書人多了起來以後,他們自身家族的優勢和地位也將受到衝擊!
現在,天下讀書人不過十來萬。
就已經有很多傳承古老的詩書世家,受到了嚴重衝擊。
有很多泥腿子庶民讀了書,做了官,發達了以後,地位甚至比他們這些有著悠久歷史的家族還要高!
這叫他們如何接受的了?
而導致這一局面和情況出現的罪魁禍首,就是當年董仲舒、胡毋生,大開山門,廣受門徒!
現在,又冒出了比竹簡更輕便、更簡單、更實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