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那張子重奏疏寫得好呢?”韓說低頭道:“一沙一世界,一葉一州郡,其陽生之正,而陰生之負,正者養也,負者害也!養者為元,害者為蠱,人服之入體,則陰陽混雜,病蠱無息潛入,如細作之翻越城牆,入其廟堂,暴而起之,莫能擋也!”
“而能殺陰者,獨至陽也,故燧人氏鑽木取火,自古以為聖王,蓋其以火殺食之病蠱,功參日月,遺澤萬世者也!”
“而夷狄者,被髮文身,刀耕火耨,茹毛飲血,故其不能長壽,蓋病蠱之生,悄然無息……”
念著那本奏疏上的文字,韓說也是嘿然道:“此論,雖未能證實,讓誰人能否?”
只要沒有人有證據可以推翻這個論點,那麼,只要不是想著自殺,沒有人會再去喝什麼冷水、晨露乃至於吃生肉了。
更何況,那張子重的這個論據,未必就沒有支援的證據。
旁的不說,韓說可是知道,在廣陵和齊魯的貴族士大夫們,嗜魚膾,以其鮮嫩而爭相嘗之。
結果就是每年都有一堆人,得蟲蠱而死。
還有會稽郡和膠東的漁民,更是流行著一種更恐怖的疫病,得病之人,常常是消瘦如柴,偏又腹部臌脹,幾乎無藥可治,只要沾染必死無疑。
他當初隨軍南下,平南越、閩越,就見過很多類似的病患。
這也是越人的所謂巫蠱之術的源頭!
如今看來,很可能是如那張子重所言,當地的水源/魚肉裡有致病的病蠱,這些人沒有煮熟、煮沸就貿然食用,導致病蠱入體,就如細作潛入軍營,在糧草囤積和中軍帥帳之中放了一把火。
只是,韓說是不會這麼好心的為那張子重站臺的。
當然了……
“我雖不能,吾子可也……”韓說在心裡微笑著。
狡兔三窟,這是老韓家的家教和生存智慧。
所以,昨日他就悄悄的將一張自己寫下來的有關南征路上記錄的白紙‘不小心’掉在了那兩個傻兒子的書房門口。
想必此刻,那兩個傻兒子,已經是喜不自勝的出去宣揚了。
這樣一來,即使未來,那張子重真的成長為衛霍那樣的人物。
他也最多隻能遷罪自己。
只是……
到那個時候……
“吾早已入鬼伯國度,於黃泉之下嘍!”韓說想到這裡,就微微的翹起嘴唇,得意萬分。
漢人信奉的生命觀,特別有意思。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便是漢人虔信,一個人只有一生。
人死既入黃泉,入鬼伯之國度。
若能有子孫香火血食祭祀延綿不絕,則神靈永在!
也是因此,漢人才對絕嗣、失國和絕後這種事情,恐怖異常。
很多人不怕死,就怕絕嗣,沒有香火血食,變成孤魂野鬼,消散於天地之間。
正如士大夫們,不怕千夫所指,就怕春秋之誅。
因為千夫所指,不能傷其毫毛,但春秋之誅,誅心誅神,使其受萬世唾棄,遠超任何刑罰。
“只是……”劉屈氂忽然皺起眉頭來:“吾等九卿貴戚,固然可以時刻熱水熟食……”
“有司佐吏及大小匠人、軍士,又該如何時刻有熱水熟食可用?”
“這張子重,真是會找事!”
劉屈氂說到這裡,也不免埋怨了起來。
在他想來,這張子重不該公開上書,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有什麼事情,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各自通氣不是很好嘛?!
現在好了!
劉屈氂已經能想象到,隨著下面的佐吏、官署有司和軍士們都知道此事後,他們會做何反應了?
肯定會跟朝堂要求提供熱水熱食,以驅邪殺蠱!
若朝堂不能給他們提供這個條件,那樂子就大了!
想想看,國家三公九卿有司,百石及斗食之吏,僅在關中就多達數萬之眾。
這些人若是串聯起來,足可癱瘓整個關中!
哪怕不如此,只是一般的怨懟和不滿,也都夠他這個丞相喝一壺的了!
軍方的驕兵悍將就更了不得了!
他們的要求,若是不能滿足,信不信他這個澎候以後連出門恐怕都得用盾甲為牆了。
不然,萬一出個聶讓,白虹貫日,如何是好?
但,要滿足這些人的要求,可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首先,就是燃料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