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臺階而上,穿過石柱林立的高臺。
高廟神殿,就已在眼前。
跟在天子身後,張越和劉進,低著頭,步入其中。
三人剛剛跨過大門,宿衛在門口忠誠的漢家衛士,就已經關上大門。
嘎吱!
整個神殿,瞬間與外界隔離。
只有一盞盞的油燈,在滋滋的燃燒著。
天子闊步而前,帶著劉進和張越,走到大殿正中,然後抬起頭來,凝視著懸於神殿正首,端坐於一個個神座上的先帝衣冠。
劉進和張越,不敢怠慢,立刻跪下來,對著這漢家歷代先帝衣冠叩首。
天子卻是輕聲道:“進兒,上前來!”
“諾!”劉進叩首再拜,然後匍匐著爬到天子面前。
首次面對著,自己的列祖列宗,劉進心理壓力大如泰山。
即使張越,也是凝神屏息,大氣都不敢出。
而天子此時,則領著劉進,走到了那供奉著歷代先帝衣冠的神位之前。
“此乃太祖高皇帝衣冠……”天子沉聲說道:“皇孫劉進!抬起頭來,仔細看著!”
劉進聞言,抬頭凝視著那懸掛在上首的御座上,被固定的衣冠。
天子十二琉垂下,充耳玉珠在側。
但問題是……
這件衣冠的材質,卻簡陋非常。
因為距離的近,劉進看的分明。
那只是最簡單的絲質布料,縫製而成的天子冠冕。
就連琉珠、充耳、玉石,也只是些尋常貨色。
某些地方,甚至還能看到補丁!
“太祖高皇帝起兵之時,已是四十八歲,前半生為農夫、亭長,四十七歲時家訾不足一萬錢,只能寄居兄嫂家中,困頓之時,伯嫂以勺刮鍋而逐客,高帝深恨之,此羹頡候信之所以封也!”
“七年後,五十四歲,太祖高皇帝已提兵平滅項羽,並有天下,乃於泗水之陽,既皇帝位,開我漢家宗廟社稷之基業!”
“此高帝衣冠,乃泗水即位之時,呂后親縫之……高帝愛之,不肯輕易更換,乃服至駕崩,遂為天下奉,為高帝衣冠,供之於長陵,迄今不改!”
天子說著就對那高帝衣冠,長身叩首,拜道:“臣徹攜孫臣進、留文成侯良後、侍中張子重恭問陛下,願陛下神靈在天,垂於漢室,懋及子孫,永永無窮!”
劉進連忙叩首:“臣進恭問太祖神靈,祈陛下神靈永光,懋及子孫,佑我社稷!”
張越也拜道:“臣毅叩首膜拜太祖皇帝,陛下起於布衣之中,奮劍而取天下。不由唐虞之禪,階湯武之王。龍行虎變、率從風雲、徵亂伐暴、廓清帝宇,八載之間,海內克定,遂何天之衢,登建皇極!上古已來,書籍所載,未嘗有也!非雄俊之才,寬明之略,歷數所授!臣聞易雲: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於人,書雲:天工人其代之!陛下起義,奮發天下,如是而已!願陛下神靈,永照漢土,佑我臣工,再建新功,保我君父,既壽且昌!”
天子聽著,不由得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張越。
實在是張越的這些話,在他聽來,簡直是對自己祖宗的完美定義和準確詮釋!
“真是忠臣啊!”天子心裡讚道。
若非場合不對,天子真想拉著張越好好談一談。
心裡想著,就領著劉進,來到了另一座衣冠供奉之所。
他緩緩起身,對劉進也抬了抬手,道:“進兒上前來,仔細看看……”
天子毫無尊重之意的仰頭,直視著那件垂在自己眼前,看上去華麗錦繡,氣度非凡的天子衣冠。
其衣用蜀錦,鑲以金絲,十二服章紋之,其硫用珍寶,充耳以寶玉雕琢。
端的是威嚴不凡,可以想象,這件衣冠主人生前是何等的尊貴!
然而……
“此惠廟衣冠也!”天子緩緩介紹著:“進兒且看,惠廟衣冠,何等模樣……”
“孝惠在位之時,不可謂不仁厚,呂后欲誅隱王(劉如意),孝惠知之,於是親持隱王,與之出入同車,呵護備至,令呂后幾乎無下手之機……”
“也不可謂不寬宏,其在位垂拱而治,諸事皆聽群臣之意,休養生息,撫育萬民……”
“然則……七年而終,死而絕嗣,衣冠孤苦,神靈冷寂……”
抬著頭,天子道:“劉進,汝可知否,何以如此?”
劉進聽著一楞,但隨即福至心靈,想起了張越曾與他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