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三百三十七名來自青州、徐州和揚州的上計吏,揹負著數不清的文牘,來到了殿中。
三百三十七人,集體叩首再拜:“臣等恭問陛下聖安!”
然後,紛紛將自己揹負的文牘檔案,放到身前。
每一個人都帶了大約二十卷左右的文牘,總重量可能超過二十斤(漢斤)。
不過,這也依然只是各自轄區內的上計檔案的一個總綱而已。
不過是記述了一些各自轄區內的人口、土地、賦稅和徭役情況的基本概述。
天子微微起身,看著這殿中的上計吏們的神色,然後開口道:“卿等皆免禮!坐下來說話!”
張越則放下手裡沉重的斧鉞,微微活動了一下已經差不多要發麻的手臂,走下御階,對天子一拜,又對兩側文武大臣公卿列侯一拜。
最後,面朝那數百名上計吏,稽首再拜,道:“本官,侍中領新豐令,假光祿大夫張毅,見過諸公!”
“奉陛下聖命,吾總責今日朝會青州、徐州、揚州上計報告諸般事宜,願請諸公不吝賜教!”
上計吏們聞言,各自互相看了看,心裡面感覺MMP。
本來,這上計就是苦差事!
你想啊,地方郡國,哪個沒有點紕漏?
而漢家天下,農民伯伯,或者說自稱是‘躬耕之民’計程車大夫們,是最喜歡告御狀的。
漢家百年曆史,被這些人拉下馬的列侯勳臣兩千石,加起來都快能組成一個加強營了!
死在這些人手裡的,不止有貴族官員。
外戚宗室,也有許多!
譬如,去年去世的趙敬肅王劉彭祖。
牛逼吧?
作為當今天子的兄長,這位趙王在位期間,以狡詐和聰慧,聞名天下,廷尉、宗正、太常和國法都不能制。
但,他卻在十餘年前,被幾個上京告御狀的邯鄲商人,鬧了一個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要不是當今天子,念及自己的諸兄弟之中,只有一個劉彭祖活下來了。
說不定,這位大王可能還得丟掉封國和諸侯王的頭銜。
即使如此,他也差不多失去了所有作為國王的權力了。
連立太子的權力,也被剝奪了!
去年,趙王病重去世,最後,新的趙王是長安指定的!
那趙敬肅王當年到底幹了什麼事情?導致落得如此下場?
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是,這位趙王派遣了自己的家臣和奴婢,下到趙國各地的市集,取代了原來各地集市商人自己投票選舉的擅權,然後以此牟利,小錢錢賺到手軟,可還沒高興幾年,就被那幾個商賈,告到了廷尉衙門,引得天下議論紛紛,輿論不斷鞭笞,當今天子更是親自下令,以時任的太常和廷尉,組成聯合調查組,入駐趙國,雜治之。
就這樣,號稱‘兩千石莫敢制’的趙王,當今天子的兄長,栽了!
而類似的例子,在過去百年,層出不窮。
故而,一直以來,被派來長安上計的官員,一般都是地方上的能吏。
準確的說是有能力,但是不怎麼合群的傢伙。
派他們來長安上計,純粹是一種排擠和打壓的手段。
他們要負責的工作,很多時候,不僅僅只是向長安報告地方的情況。
還要做各種滅火的事情。
而且,多數時候,他們還要直接承受來自長安的壓力。
所以,上計吏們都是很苦逼的。
一方面,長安這裡,不管有什麼問題,都要讓他們給一個準確的答覆。
給不出來,那你就是瀆職,哪怕長安不收拾他們,回去了,地方上的政敵們也不會放過他們。
另一方面,他們還承擔整個地區的全部希望。
向長安哭窮,要政策,要稅賦減免,要各種補貼,都是他們上京的主要任務。
做不到的話,回去了,地方上的政敵就可以拿著這個當藉口,給他們穿小鞋。
所以,他們如何不mmp?
事實上,在他們聽完張越的自我介紹後,心裡面就彷彿被十萬頭草泥馬肆虐過一樣,一片狼藉。
上計吏們來長安也有差不多十天了。
這一路上的傳說和耳聞的種種故事,自然也讓他們知道,站在眼前的這位被天子挑選出來主持和審查他們的上計報告的侍中官是何許人也?
“這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