詫異,令很多儒生驚懼的存在。
在新豐,詩賦的風氣,近乎於無。
哪怕是從前做的一手好詩賦的太學生們,如今也收斂起了文采,放下筆墨,拿起了刀劍和犁轅。
想那太學王吉,從前何等瀟灑,堪稱風流人物,行必正裝,言必孔曰。
現在卻是能蹲在泥坑裡和農夫說話,也能提著酒壺與商賈交心。
嘴中雖然已經不離孔子、春秋,但腦子裡每天想的卻是土地、產出、稅賦、人口與建設。
還有龔遂、解延年,從前何等人物?
可謂衣冠飄飄,風流人物!
但現在,卻每日與算盤為伍,常常頂著一雙熊貓眼,在堆積如山的賬冊裡,日以繼夜的計算著。
好不容易有了閒暇,卻沒有去『吟』詩作賦。
反而換上了勁裝,去和同僚一起打撞球,經常撞的渾身淤青,卻是滿臉笑容。
想到這裡,胡建就不由得抬起頭,看向那觀禮席上,坐在長孫殿下之側的那人。
他知道,這一切的源頭,都在那位侍中官身上。
他塑造了新豐的風氣,打造了新豐的制度,更特意將事情向這個方向發展。
胡建很清楚,照這樣發展下去,不出一年,新豐的軀體上,有一個幽靈,就要借屍還魂。
名為軍國,稱作耕戰的幽靈!
哪怕是現在,這個幽靈也在躍躍欲試,想要破出封印了。
而這……
正是胡建,與他的師長,夢寐以求的!
想到這裡,胡建就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面朝觀禮席上的劉進,單膝下跪,高聲道:“末將胡建,拜見長孫殿下!”
“奉殿下之令,末將從新豐考察有力之吏,凡二百一十五人……”
“新豐鄉亭,以『射』術考核,又薦勇武之士一百七十八人……”
“合為四百零三人!”
“今已皆至,請殿下檢閱、訓示!”
在胡建身後,整整四百零三名官吏,紛紛持劍而拜,口稱:“末將等受陛下隆恩,殿下知遇簡拔之義,此身心許社稷,唯願為殿下牛馬走,縱使賤軀以填溝壑,即使刀山火海,亦是一往無前,死不旋踵!”
四百零三人,齊聲而拜,聲聞十餘里,震驚內外。
觀禮席上,許多博士身邊的弟子門人,都是驚懼不已,滿臉震怖,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切。
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有大恐怖、大震怖,就在眼前。
靈魂深處的恐懼,襲上心頭。
這一刻,他們回憶起了,百五十年前的災難。
一個名曰秦的大魔王!
那時候,儒生就如豬狗。
那時候,儒家的道理,就像廢紙。
那時候,儒門的理想、抱負和主張,就像廢話。
儒家先賢,多次入秦。
得到的結果,只有一個去死!
便是荀子,以大智慧、大毅力和大勇氣,改革儒學,引入法家主張,提倡法今王,以貼近秦政秦法。
得來的,卻一直是白眼。
秦人寧願擁抱呂不韋的雜家學說,也對儒家的道德禮法棄之如敝履。
而今日……
眼前的這些官吏,雖然不乏儒生,甚至不缺儒門精英。
但他們的氣質,他們的氣勢,他們表現出來的侵略『性』和作風。
卻怎麼看都像是那個大魔王的模樣。
許多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特別是董越身邊跟著的幾個門徒,都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心裡想著:“難道……吾等儒生,吾輩的最終樣子,就是如此……”
“花費百五十年的努力,卻活成了自己曾經最厭惡的人?”
至於其他人,就更是不堪了。
錯非,他們的老師,那些巨頭們,還沒有發話,恐怕此刻,他們就已經『亂』成一鍋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