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分了楊承德的心,所以他之前竟然沒得到訊息。
除了看管庫房進出的庫大使,還有搬運糧食的伕役。
這些伕役拉幫結派,人多口雜。某年月日從何處運糧到某地,這麼簡單的事要想讓他們統一口徑卻是難上加難。更何況因為人多,殺人滅口和買通賄賂都不可能,勢必也是鐵證。
楊承德進了牢房略一思索,自然也能想通,但此時此刻,也只能感嘆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來得太……猛烈了。
崑山縣丞閻茂才卻失蹤了。
張荏帶著都察院法警摸到他家時,卻得知他從都察院御史的大舉行動中得了風聲,丟下一家老小,帶著個小廝便裝逃跑了。
張荏命人將閻茂才家搜了一遍,見果然不在家,也只得通知南京刑部發海捕文書,緝拿歸案。至於閻茂才的家人,張荏並不抱希望。他知道這些人在“親親得相隱匿”的保護之下,絕不會多說一個字的。
如果說張荏放了線,釣到了大魚,那麼奔赴各州縣的御史很快發現這條線實在不夠結實。
崑山濟留倉一案非但將蘇州府其他一州五縣全部牽扯在內,還牽扯到了鄰近的常州府、松江府,浙江湖州府、嘉興府。搜出的書信往來則牽連江南高官顯宦、名流名士不下百人。其中明白議論崑山濟留倉案的書信涉及八十二人,書信中明確提到轉運糧食以全同朝為官之情的,足足有三十六人。
這不是有黑手,這分明就是一個黑窩啊!
案子很快捅到了朱慈烺案前,因為這回被控制的官員數目實在太大,證據實在太硬。大明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人又不多,但凡被抓去問話的,一看書信都在人家手裡了,該招的也就招了,幾乎沒有抗審能力。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光是現在這個規模,下一步工作怎麼進行?”朱慈烺輕輕敲著書案。
春耕工作可不是口頭上說說的,縣官要調集農具,分配耕牛,勸大戶人家出來賑濟,減免放寬貸款……沒有縣官這個潤滑油的角色,整個春耕過程說不定就耽誤了。
而且更讓朱慈烺擔心的是,一旦朝廷角色缺位,地方縉紳出來“義務”維持鄉里秩序。初時或許是在幫忙,但誰知道他們會不會食髓知味,謀取更穩定更長久的自治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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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零 旌旗十萬斬閻羅(16)
“我是黨的一條狗,蹲在黨的大門口。
黨讓咬誰就咬誰,叫咬幾口咬幾口。”
朱慈烺回憶起自己讀法學院時,聽畢業學長們的職業感嘆。當時覺得這樣有悖於法律信仰,現在卻由衷希望自己也能有這麼一支聽話、懂事的司法隊伍,起碼不用面對如今這高空走鋼絲的局面。
為了填補權力真空,朱慈烺緊急從河南、山東,乃至於遼東苦役營中調了一批官員,充任環太湖州縣的縣官到吏員的各個空缺。是否能順利度過這次春荒,就要看這些人的排程手段和施政能力了。
張荏站在朱慈烺面前的時候,頗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對眼前這個聚集天下譭譽於一身的年輕皇太子,張荏不知道是該恨還是該愛。
正因為皇太子的橫空出世,自己原本的仕途被硬生生截斷,遭受到了人生最為黑暗的一段。
然而也正是這位皇太子,讓他登上了不敢企及的高度。
如果沒有甲申國變,自己的仕途頂端是在哪裡呢?某個外省的按察使?或是一方提督?入部做個主事,最後混個侍郎的頭銜回鄉養老?
不管是哪一種,即便讓他突破天際地穿上了仙鶴補服,都不可能有如今這樣的耀目。
“臣都察院監察御史張荏參見皇太子殿下。”張荏行禮如儀。
朱慈烺點了點頭,道了聲:“坐。”
張荏道謝之後挨著繡墩的邊坐下。
“這回這個案子,辦得很有頭腦。”朱慈烺道:“昨天京師飛鴿傳書過來,都察院嘉獎你們的官員已經出發了,看來整個道院都很興奮。”
“全靠殿下成全。”張荏道。
“不,不關我的事。”朱慈烺嘆了口氣:“我已經命人傳書李總憲,讓他將你的嘉獎除去。這個案子。你能拿到獎金,但嘉獎令沒有你的份。”
張荏以前一直覺得獎金才是實惠,直到生活踏上正軌之後,他又發現嘉獎令和獎狀更讓人愉悅。聽了朱慈烺的話,張荏的心臟彷彿被只看不見的手緊緊握了一記。
“知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