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將地磚踩碎的步子。
定國公中山王徐達的後代。
作為一個明朝人,如果誰不知道徐達,不是幾十年不出深坳的山野村夫,便是幼童傻子。
徐達這位大明軍神一樣的人物,本人受封中山王,其長子徐輝祖襲魏國公爵,幼子徐增壽封定國公爵。魏國公一系留在南京,數代為南京守備。定國公一系隨著成祖遷都北京,在北京紮根,也是參與京營輪流坐莊的莊家。
徐允禎身上流著徐達的血脈,也深知京營情弊之甚,對於成國公一族遭逢的異變當然心有慼慼焉。他是個不相信天命的人,自然不相信瘟神臨門之類的傳說,第一時間就直指本源,道破了東宮借鼠疫之勢行屠戮之實的真相。
能看到真相併不意味者才高絕倫,更重要的是能夠利用真相,趨吉避凶。
徐允禎召集了府上幕僚,許多人都是被他寄以厚望的才學高能,然而面對東宮的這一雷霆打擊,卻都緘口沉默,完全想不出遏制的主意。
“怎麼辦!”徐允禎幾乎吼了起來,“萬一今晚我們定國公府就被圍了呢!”
眾人仍舊沉默。
終於,有人站起身道:“公爺,這事有治標治本之法。治標之法,當先守住府邸,不使東宮侍衛進門。只要守得三五日,府中並無死人,那麼鼠疫之說自然破除,陛下也斷然不會讓東宮亂來的。”
徐允禎聞言,頓時茅塞大開,臉上浮現出驚喜神色:“先生此言甚是!成國公就是毀在了引狼入室,沒有鼠疫也成了有鼠疫。先生還有何教我,速速道來!”
那人面露為難,道:“學生資質愚魯,只能想到這治標之法,至於治本之術,公爺還當請教高才。”
徐允禎上前握住那人手臂,激動道:“滿座高公平素多有議論,如今卻唯有先生能出定策,先生何以自謙若斯?還請先生教我!”
“這……”那人終於抬起頭道:“公爺,若說定策高才,府上不是正有一位麼?緣何舍明珠而就魚目?”
“哦?老夫慚愧,竟然不知道有這等高才寄寓寒舍,還請先生指教。”徐允禎畢恭畢敬道。
“說起來那人還是公爺的親戚,正是徐惇徐景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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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四章 毒龍帖耳收雷霆(十四)
徐惇,字景行,蘇州府崑山縣人。
論說起來,他是南京魏國公一系的遠房。只是眼下這個時節,一筆寫不出兩個徐字,只要他真有定策大才,徐允禎絕不會不肯認這麼個親戚。然而作為魏國公一系的徐家子弟,千里迢迢跑來北京定國公府上混飯吃,其中自然有些隱情。
徐允禎的身份是何等高貴,前些日子才受封了太子太保,註定要成為跨越朝代的重臣。那些寄寓自家的貧困宗親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上哪裡去聽說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徐惇?
“管家!還不去將徐先生請來!”徐允禎信人不疑,頗有些決斷。
徐家管家跑得腳後跟打屁股,絲毫不敢耽擱,前往職房翻找府上門客記錄。好歹算是找到了徐惇的住所,不由吸了口冷氣。
這位彷彿臥龍鳳雛一樣的人物,竟然住在府上最靠邊的下房,幾乎與下人等同了。都是那些幹啥啥不會,吃啥啥不剩的混吃等死之輩住的地方。
這樣的人竟然會是高才?
管家額頭滲出一片毛毛冷汗,心中暗道:以老爺的禮賢下士,等會肯定得有人背了這個慢待高才的黑鍋,只不知道是誰那麼倒黴。漫天神佛菩薩天尊大老爺,只保佑別牽連到我才好。
既然找到了徐惇落腳所在,管家自然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
誰知到了地方,竟不見徐惇,一問左右才知道這人有逛天橋的習慣,現在一準在天橋附近看雜耍把戲。天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聚集了各路進京的藝能之人。如今民間鼠疫之災漸漸消退,原本蕭瑟的街道也多了人氣。
管家想著與其人海撈針,不如守株待兔,索性在徐惇的房門口轉了一圈,找了左右鄰舍過來詢問此人的人品才學。這裡住的都是想晉身而不得的人物,能夠與高貴的管家老爺說上話,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何況徐惇的人緣極差,若是能夠踩他上位,任何人都不會心理負擔。
管家聽了足足一個時辰,終於知道為什麼徐惇會被分在這裡了。
此人琴棋書畫無一通曉,就連官話都不會說。
皇明的官方語言是江淮官話,身為崑山人,原本就屬於江淮地域,竟然只會說一口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