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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部分

是傷勢不輕,但他的神志還是清楚的。

他被拖進了散兵壕,倒坐在壕底,低了頭,微閉著眼睛。弟兄們幾次問他的話,他只翻著眼皮看了一看,依舊是把頭低下去,把眼閉了。他一個字也不答覆。而且一點表示沒有。

謝依倒急於知道他的底細,他的日語又好,直接說了自己姓名階級,然後說道:“你放下了武器,我們暫時不以敵人相待。你的姓名、軍階?”

俘虜灰色的臉上,露出白燦燦的牙齒,起身做個九十度鞠躬:“餘為山島本忠軍曹,屬第三師團二八聯隊,盛意謝謝!”

他說完了,身體似乎感到不支,又坐下去了。謝依一聽,見他是個軍曹,覺得這個俘虜相當有價值。

謝依回頭看馮連長他已坐在壕裡,撕開了褲角,在用紗布捆縛傷痕。便和他道:“這個攻勢過去了,東洋人大概有一個休息的時候,從事部署。你好好地保守這個陣地,我到後面去和團座商量。”

馮向東立刻站起來道:“營長,請你對團座說,我的傷一點不要緊,我決計死守在這陣地上。不過這幾名掛彩的弟兄,最好早點派擔架來抬下去。”

謝依又勉勵了他幾句。

這時,敵人那邊,只有稀鬆的炮彈打過來,敵機也走了。

炮不響時,陣地相當靜寂。走到平路上,見六個老百姓抬著飯籮,夾著門板迎面走來。

他們沒有一點陣地經驗,直挺了腰,徑直地向陣地走去。謝依站住腳問道:“各位是到陣地上去的嗎?”

當前一個老百姓尖削的臉上,長滿了蒼白的胡茬子,他笑著答道:“老黑團長告訴我們,前面的弟兄們打了一個勝仗,有幾名弟兄受了傷,我們特意來抬他們。”

說話時,他們原是一串地走著站住的,後有個十來歲的小孩子,看樣子還沒有威丁,他穿了一身青布短棉襖褲,卷著衣袖,露出勁鼓鼓的手臂,倒挽了一隻乾糧袋扛在肩上。他口裡在那裡輕輕地哼著軍民合作歌:“你在前面打,我在後面幫,挖戰壕,送子彈,抬傷兵,送茶飯,我們有的是血和汗,我們同心協力幹.,他只管哼著,偶然一抬頭,看到謝依把眼光注視他,他突然把左手代挽了糧袋,騰出右手來,舉平了額角,正著臉色地立個正。

謝依倒不能置之不理,也只好回了個禮,問道:“小兄弟,你多大年紀?你也有那膽量敢到戰場上來?”

他不屑地道:“哼!怕什麼?咱武漢人當兵,家常便飯,我祖宗三代都當兵。我十五歲,明年一過,我就到26師去當兵。現在先練習練習。”

謝依的警衛在後面笑道:“這小子有種!”

謝依輕輕嘆息了聲道:“師長屢次說,武漢的老百姓好,林子嶺鎮的老百姓更表現得好,這話一點不假。不過我可以申明一句,中國的老百姓都好,只怕軍隊不會利用罷了。”

說時,已到了團部,走進碉堡,老黑又在那裡握著電話機,連續著指揮作戰。他放下了耳機,向謝依道:“敵人又在進攻,天空裡有十二架敵機助戰,不過馮向東表示得非常堅定,等敵人接近了再和他拼。”

謝依在金絲被上坐下,沉了顏色說道:

“前方弟兄勇敢地戰鬥,那是我親眼看見的。

馮連長的話,我很相信他。我們再鎮定了,等他第九次的捷報。你告訴他,我已回來了,叫他隨時電話報告。”

說著,靜心一聽,但覺得前方的大炮聲,飛機炸彈聲,機關槍聲,攪成了一片。

同時,這邊的大炮聲也就轟轟而起。這邊是第五連一連人在前面駐守著。到林子嶺鎮核心地帶,也有三四里路。

當大家聽到這炮聲加強的時候,正掛念著,那第五連連長常忠德的電話來了。老黑接著電話,常忠德早電話那頭大聲說道:“報告團座,敵人已在炮轟我們預設陣地,有炮十幾門,現時正轟擊我們沿江那些碉堡,此外並沒有什麼動作。”

老黑聽說,不覺臉上湧出一種不可忍遏的笑容:“好,我曉得了,你多加註意。“說著,放下耳機,向謝依笑道:“敵人在炮轟我們的碉堡。這倒是我們十分歡迎。那些碉堡都是用黃泥做的演習工事,那裡我們一個人影子也沒有。”

謝依還不曾答話,電話鈴又響了。老黑拿起電話道:“哦!馮向東,怎麼樣?敵人正進犯我們唐排陣地,準備肉搏,好!把機槍在側面捏住他。”

他說話的時候,一手拿了耳機,一手按住地面上攤著的那張陣地簡圖,身子半俯著,眼光注射在圖上,耳朵緊貼了耳機,簡直五官都在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