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陳偉在路上看見一個渾身上下一身黑色打扮的姑娘,衝上去就要堵人家,把人家姑娘嚇得花容失色,這時姑娘的男朋友和另外兩個男的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冒了出來,當街就要揍陳偉,幸好吳警官在,趕緊掏出警官證,說:“我們在辦案,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陳偉逃過一劫,很不服氣,朝那幾個人離去的方向憤然罵道:“他媽的敢跟我幹架,拔根屌毛都能把你們壓死!”
事後吳警官跟我們模仿起陳偉當時的模樣,他笑得像朵風中搖曳的南瓜花,於是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裡,他一直戲稱陳偉為“屌毛偉”,成天屌毛偉長屌毛偉短的,即使有姑娘在場,也不避諱,弄得陳偉很沒有面子。
陳偉對此異議很大,可又沒有辦法,陳偉只好說:“人家的屌毛都是長在雞雞上,吳警官的屌毛卻是長在嘴巴里。”
黑衣女一直沒再現身,那具無名男屍仍然下落不明。
我們先後去過爛尾山莊三次,一次是在下午,兩次是在晚上,什麼線索都沒有發現,什麼怪事也沒有發生。疑問懸而未決,只能憑空猜測和想象了。
好在這些疑問對我們的生活並未產生一絲一毫的影響,黑衣女是陰差也好,不是陰差也罷,無名男屍下落不明也好,忽然出現也罷,對我們而言,僅僅是好奇心沒得到切實的滿足而已。生活仍然在繼續,太陽照常升起,每天照例有新生命誕生,自然也會有生命逝去。
已經進入到梅雨季節,天空連日陰沉,綿雨不絕,小鎮彷彿被包裹在一塊溼漉漉的棉布中,潮溼到似乎伸手一擰,就能從空氣中擰出水來。
陰鬱的天氣容易帶來陰鬱的心情,這幾天明顯感到大家的情緒都不是很好,聚在一起,也常常無話可說,偶爾誰說句笑話,彷彿也被空氣中的水汽給稀釋了,效果大打折扣,要麼大家呵呵乾笑兩聲,要麼乾脆一臉漠然地看著說笑話的人——好笑麼?
陰雨連綿,殯儀館的業務也不好做,碰上雨勢大的時候,連串爆竹也不好放,常常是點了火往院子裡一扔,象徵性地響了幾聲,就被淋滅了。
若是直接在靈堂放吧,那動靜大得怕是連死人也會給嚇醒過來。
修墳的李師傅則更是苦不言堪,每天從山上下來,渾身透溼不說,橡膠套鞋上刮下來的溼泥幾乎可以做成一個醃鹹菜的陶土罐。
偏偏這段時間業務還多,基本上是一個才做完,下一個就接上了。
“哎呀,忙壞了,這幾天。”陳偉對我們訴苦。
“那還不好?”吳警官說,“死人越多,你們生意越好。”
“生意好倒不錯,不過這個鬼天氣搞的人煩。”陳偉看著窗外說,天陰了不過一個小時,雨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每年不都是這樣麼。”我說,“據天氣預報說,未來一週內,仍是陰雨綿綿。”
“再這麼綿綿下去,我這個人都要黴變咯。”吳警官仰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說。
“只要不是屍變就好。”陳偉笑道。
吳警官有氣無力地甩甩手,表示一點也不好笑。
“陳偉啊陳偉。”吳警官呻吟道,“什麼時候搞個長途業務啊,讓兄弟們出去散散心啊。”
“長途業務沒有,明天倒是有個短途。”陳偉說。
“真的?”陳偉立刻來了精神,坐起身問,“去哪個地方?我們也去哇。”
“去F縣,但是有家屬,前面大概是坐不下了,要不你到後面去擠一擠?”陳偉笑著問吳警官。
吳警官罵道:“靠,要擠也輪不上我啊,你讓個家屬坐後面去不行麼?”
“不行啊,是葛大爺的熟人,不方便。”陳偉說。
“唉。”吳警官又蔫了,砰地一下倒回床上。
“其實我也想你們去,要不回頭我還要放空車回來。”陳偉說道。
“你把前面的座位騰出來再說吧。”吳警官說,“兄弟們哪會給你坐後面?”
我笑著說:“沒錯。”
第二天上午,陳偉給我打來電話,說家屬沒那麼多人,還有兩個位置,問我去不去。當然要去了!這段時間憋都快憋死了,雖說來回就兩百多公里,好歹也算出趟門。
去的路上沒什麼好說的,車裡坐著三個悲痛欲絕的家屬,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女的,從上車起就在哭,一直哭到F縣,搞得我們連個放個屁事先都要掂量下會不會響,生怕觸痛到她,一路上基本沒說話,壓抑極了。
到了目的地,把人放下,頓時感到一陣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