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差察覺到手裡的不是什麼沉甸甸的銀子,卻是個小物件,低頭一看,原來是顆黃澄澄的金珠,份量足有一兩,一兩金就是十兩銀,這東西雖小,卻抵得上他大半年的俸祿,他心下一喜,忙掩了笑意,狀若無事地將金珠塞進袖內,清了清嗓子,道:“你我兄弟相稱,原是好朋友,你既喚我一聲大哥,我又怎好看著兄弟為難?吳班頭雖然發了話,但也不過是個班頭罷了,押解犯人不是他一個人的差事,我們也害怕犯人有個好歹,連累自個兒擔干係的。待我去尋驛丞疏通一下,請他出面向吳班頭說明,不是我們違他的意,實在是這批犯人裡頭有個天花病人,萬一傳染了別人,使得疫情擴散開來,驛站可擔不起這個罪過。”
洗硯笑道:“那就拜託大哥了。”又給了幾錠銀子,方便他疏通。那官差心裡贊他有眼色會做人,爽快地去了,還不忘拉上兩個同僚,分上點銀子,好叫他們幫著自己說話。
洗硯見差役們的動作慢了下來,各自散開說話,不再強押著章沈李三家人換屋子,忙抓緊時間去見陳氏,將事情稟告給她知道。
陳氏六神無主,含淚道:“這可怎麼辦?若是那吳班頭真的告上官府,牽連五哥,我就萬死不辭了”
明鸞趁機教育她:“母親,你雖然有心幫大伯孃,但也該注意分寸了,如果因為洗硯幫沈家的忙,連累了五舅舅一家,我們怎麼有臉去見他們?居然不是因為幫章家,而是因為幫沈家才出事的,五舅舅知道了,一定會怪我們的”
陳氏垂淚道:“我在章家多年,受了大嫂許多恩惠,怎能看著她有難而不顧?”
明鸞哂道:“如果是你力所能及的,幫一把也沒什麼,但現在我們自身難保,也要靠別人幫忙才能平安無事。母親硬要洗硯去幫忙,不過是慷他人之慨而已”
陳氏臉紅了一紅,低頭默默地掉眼淚。
明鸞沒再說她,轉向洗硯:“傷得要不要緊?我看他踢你好象踢得挺重的。”
洗硯苦笑道:“方才疼得厲害,現在倒沒什麼了。表姑娘放心,雖說我這就要走,不方便進來照應,但在外頭也可以幫忙打點路上要用的東西,特別是你方才囑咐的藥茶。待吳班頭不在時,我再託人送進來。”
明鸞跺腳道:“你還顧什麼藥茶?見了大夫,先看看自己的傷要緊萬一踢傷了內臟,那麻煩可就大了。如果傷得厲害,你就託人送信回京城給五舅舅,反正江寧離南京也不遠,他得了信再派一個人來接替你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你也可以好好養傷。記住我的話,絕對不可以小看了自己的傷”
洗硯心中感動,笑著應了。這時那官差迴轉,叫了他過去,告訴他一個好訊息:“驛丞已經答應了。其實那吳克明做事蠻橫,不守規矩,咱們兄弟都惱得緊,卻又礙於他背後有人,不敢得罪他。不過你放心,只要他不在,你想什麼時候來都沒問題”
洗硯留了個心眼:“不知那位吳班頭背後是什麼人?”
“這倒不清楚,只聽說是京裡的官兒,不過既然只能保他做個班頭,想必也不是什麼大官兒,你就放心吧”
洗硯道了謝,又嘆道:“那位吳班頭真不好打交道,也不知幾時才能擺脫他。”
那官差擺擺手:“這個就難說了,我接到的上命是要一路押送你們到流放地,為防萬一,中途不許換人呢,想必他也是這樣。不過你既然是章家人的親戚,就不必太擔心,他負責的原是沈家人,不過因著他品級比我們高,他發了話,我們不好違逆罷了。”
洗硯心中一頓,笑道:“其實兩家人原就不是一路的,也不必非得一起走啊?”
那官差眨了眨眼,頗有深意地看向他:“我也不想跟他一塊兒走,麻煩他又不通情理,不守規矩”卻沒提是什麼情理,什麼規矩。
洗硯心中明白,再三謝過,又來見陳氏與明鸞,囑咐道:“方才那官差名叫張八斤,受了小的不少好處,人也好說話,若有什麼難處,或是要找小的,可託他幫忙捎話。”
陳氏含淚應了,目送他離去。
等吳克明迴轉時,章沈李三家人都已經搬好了屋子,在驛丞與差役們的主張下,沈家搬回了柴房,李家去了南廂,章家繼續留守偏廂,因有驛丞出面說明,吳克明也不好再強求,只得咬牙應了,但一想到方才在縣衙裡得到的命令,他又笑了,揚手召集了眾差役們前來,宣佈道:“剛剛接到縣衙的文書,船已經備好了,明日一早就出發”
立時便有人問他:“沈家還有個天花病人呢,明日如何走得?”
吳克明冷冷一笑,陰沉著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