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忙打圓場:“二伯言重了……”話還沒說完,便察覺女兒在扯自己的袖子:“什麼事?”
明鸞很想劈開她腦子看看她的腦回路是怎麼長的,明明是人家理虧,怎麼她總表現出一副心虛樣兒?只是這裡人來人往的,明鸞沒興趣當著外人教母,便笑了笑,扯開話題:“方才在嶺北時,母親給我說了好些詩,這裡的景緻比那邊更好,不如母親再給我說幾首吧?”又順道叫上章敞:“父親最愛作詩了,可得了好句?”
眾人都笑了,王老實一臉不解地問她:“章家三丫頭,你是怎麼了?走山路也不累?還要做什麼詩啊乾的?”眾人聽了笑得更歡。
章敞苦笑道:“三丫頭也不知是怎麼了,從前也不見她對詩詞一道感興趣,今兒倒起了興致。”
章寂也回頭問孫女:“三丫頭莫不是叫老周那一番說辭給激出了好學之心吧?”
明鸞白了他們一眼:“哪有這麼複雜?做詩不就是講究個有感而發嗎?我瞧這片梅花景緻好,倒是很想做首詩來吟誦一番,可是我肚子裡墨水不夠,想不出句子來,只好求父親了。”
章敞發愁地道:“這會子鬧哄哄的,又有這麼多人來來往往,我們也要趕路,便是有好景緻,又哪裡有閒心作詩?”
“非也,非也。”明鸞搖頭晃腦地道,“這裡不是梅嶺麼?長的都是梅花。大冷天的,別的花兒都不敢開了,只有它敢開,所以世人都說梅花有風骨,不懼寒風摧殘。咱們做人也要學它的,辛苦怕什麼?困境怕什麼?日子還是一樣要過的,為什麼要整天愁眉苦臉?苦中作樂也無不可。所以我覺得,這裡的梅花開得越好,咱們就該越高興才是,它們可是我們的好榜樣呢”
章寂笑道:“這話說得有些意思了。”章放也笑著點頭:“果然有些意思,只是說得略嫌有些粗,不夠文雅。想想古往今來,無數文人墨客路過此地,都為梅花風骨感動,也為此留下了無數詩篇,可惜咱們一家今日從此過,留下的卻是這麼一番大白話。”
明鸞見他嫌自己的話白,有些不樂意了:“想要文雅些,還不容易麼?”絞盡腦汁想了想:“我有兩句了,叫做……呃……我勸阿爺重抖擻,一路梅花一路詩”
眾人聽了都是一愣,接著王老實咂巴咂巴嘴,說了句:“還挺好聽。”章家人便鬨然大笑起來。章寂更是一邊笑一邊道:“果然不錯,夠直白,不象你老子他們嘰嘰哼哼的,說的話叫人聽不明白。”章敞卻搖頭道:“前一句就是大白話,後面那句是現學現賣的。這算什麼詩?打油詩都算不上”
明鸞斜了他一眼:“就算是打油詩,那也是詩啊,好歹有兩句了。咱往後在這梅嶺上也算是留下了一燦爛的篇章”
章家人又笑了,連跟在後頭的周合聽說了,也笑個不停。
他們一行人又笑又鬧的,別的路人都覺得驚訝不已,有一個坐在路旁的老者便說了句話,聲音有些大,只是聽他口音,應是粵地人,說的是廣府話。章家人沒一個聽得出來,只是察覺他是在對自己一家說話,便停下了腳步。
明鸞在現代實習的時候,曾經在一個香港主管手下做了三個月辦公室小妹,幫著做些端茶倒水送檔案點餐的雜活,倒是勉強能聽懂粵語,只不會說。咋一聽到那老者的話,她還沒反應過來,只停下了腳步,直愣愣地轉頭望過去。
坐在那老者身邊的一位中年人便用官話解釋道:“這位老先生方才說,在這條驛道上來往多年,流放的犯人也見過不少了,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般樂呵呵趕路的,實在是難得。”
章寂見這中年人儀表頗為不俗,雖然只穿著半舊青袍,卻別有一番氣度,猜想他不是尋常人,便微笑著向對方點頭示好,又向老者行同樣的禮:“流放的路途雖苦,但正如小兒女所說,不妨苦中作樂,日子也好過些。”
老者笑著點點頭,倒是沒再說什麼。反倒是那青衣中年人走過來道:“方才聽見這位小姑娘說的‘一路梅花一路詩’,倒有些意思,小小年紀,情懷不俗啊”
章寂哈哈笑道:“這是我小孫女兒,素來頑皮,打擾了先生休息,還請勿怪。”
明鸞也是補習過古代禮儀的,見狀便乖覺地上前一禮:“叫先生見笑了。”
中年人笑呵呵地擺手:“客氣,客氣。”
他請章家人一道過去在梅樹下歇息片刻,章寂便去問左四的意思,左四想了想,離方才休息也有小半個時辰了,略歇歇腳也好,便應了,由得章家人各自散開坐下,章寂便與那中年人說了一會兒話。
原來那人姓柳,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