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鸞晃了晃腦袋,對陳氏道:“你管她和沈家人是怎麼想的呢?反正現在她也跟我們不是一路了,她是死是活,那都是她自己選的,她自作孽,委屈的是我們如果將來真的能見到大伯父,就把這件事告訴他,省得他還以為大伯孃是個多賢惠的妻子呢”
“怎能不管她的死活?”陳氏黯然道,“她不仁,我們不能不義。我們走了之後,她便留在彭澤休養,還說要等明年開春再與沈李兩家的人一道南下呢,可如今水仙庵疫情爆發,若真有個好歹,你大哥哥大姐姐便可憐了……”
明鸞好想翻白眼,那兩位便宜堂哥堂姐,最初給她的印象挺好的,可也就只有那一面而已。現在隔的時日長了,回想起來,她都快把元鳳的長相忘了,哪裡還有半分情誼在?她道:“母親操心的也太多了,咱們是親身經歷過的,心知肚明。水仙庵哪裡還有什麼疫情?既然有,那一定是沈家人搞出來的如果大伯孃因此受了連累,那也是他們自找的,如果說大哥大姐可憐,那二哥二姐可不可憐?四弟四妹可不可憐?要我說,大哥大姐已經很幸福了,現在是我們比較可憐呢”
陳氏長長地嘆了口氣:“這種事哪有這麼比較的?罷了,水仙庵離我們已經很遠了,我們且顧著眼前的事吧,明兒還要爬山呢,你趕緊回去睡覺”
****安睡,章家眾人養精蓄銳,第二日早起,便開始了爬山之旅。
大庾嶺在章家眾人看來,頗為高聳,可明鸞看著也就是一般高而已,一路上山都有驛道,用灰白亂石鋪就,雖不算平穩,倒還算寬敞。驛道兩旁的山壁彷彿被無數斧頭胡亂劈過似的,嶺巆嶙峋,倒是道旁種了不少梅樹,雖然花時未到,卻也是不錯的景緻。
越往山上走,這梅樹便越見越多,眼看接近關口時,竟有漫山遍野之勢。章家父子三人帶著刑具,走山路頗為辛苦,差役們有心優容,特地放慢了速度,章寂猶可,章放、章敞二人習文多年,竟起了賞景的心思,開始討論再過一兩個月後,這山上的梅花會是何等景緻。
驛道上來往行人不少,周合也不再避著人,命夥計押著貨物馬車隨行在後,自己帶了個小廝趕上前來與章家人同行,還為他們介紹起這“梅嶺”的典故。原來這大庾嶺又有梅嶺的別名,北宋時有詩人見嶺上無梅,就命人在道旁植梅,好讓此地名副其實。後來這麼做的人越來越多,這梅嶺上的梅花也就越來越多,漸漸的竟成了一大名景,連南安、南雄兩地官府也每年在此植梅,到了隆冬時節,這梅嶺上的梅花開放,漫山遍野,宛如彩雲。因嶺南嶺北時間有差,花期可延綿四月之久,蔚為奇觀。
周合還笑道:“往來此地的許多詩人墨客留下了不少詠梅的名篇,其中有一首被譽為‘嶺南第一韻’,相傳是為此地所寫的最早的一首詩,乃是吳國時陸凱的《贈范曄》: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明鸞“啊”了一聲:“這後面兩句,我是聽過的”
周合呵呵笑著撫須:“好,鸞姐兒果然聰慧,小小年紀就記得詩詞了。”
章敞卻輕聲訓斥女兒:“小孩子家家懂得什麼詩?還不回後頭去?”自己卻湊近了周合與他說話。以往他只當妻子孃家這位使者是半個下人,又是商賈,除了面上的客氣話,不大樂意與對方交談,沒想到竟是位雅人,倒是可以多聊幾句。
明鸞見他們二人談起了詩,章放偶爾還會插兩句嘴,便撇了撇嘴,回到陳氏身邊:“瞧父親那得意樣兒。”
陳氏抿嘴一笑:“他喜歡這些個,難得有高興的時候,你何必插進去?你愛與周叔說話,什麼時候說不行?偏在這時候說?你哪裡懂得什麼詩呢?”
明鸞呲了呲牙,誰說她不懂?梅花詩她也是背過不少的,只不清楚典故而已。她眼珠子一轉,便拉住陳氏的袖子:“母親是陳家的女兒,想必也是飽讀詩書的,給我講講這裡的典故吧?”
“我自小在閨中長大,能知道什麼本地典故?”陳氏面露難色,喘了幾口氣,微微露出****之色,“你要是喜歡,我便背幾首詩給你聽。艱辛旅途中,能有這樣的景緻,真好。梅花南北路,風雨溼征衣。出嶺誰同出,歸鄉如不歸。昔日南宋文相也曾在此作梅花詩明志,梅花傲雪凌霜,非一般花卉可比。鸞姐兒,你要好好看一看它。”
明鸞聽得似懂非懂,只胡亂點了頭。陳氏便慢慢背了幾首有名的梅花詩給她聽,詩有幾首聽著挺耳熟的,作者倒是個個都大名鼎鼎,從張九齡、蘇軾到文天祥,讓明鸞聽得肅然起敬,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是個有名的地方。
這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