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峰與山峰之間,巨大的樹叢之下,隱隱約約可以俯首窺見一條不寬,但深不見底的河流。兩岸皆是百米高的斷崖,筆直陡峭,令人望而生畏。
河流很湍急,溯游洄逆間,捲起無數漩渦與浪花。再加上水中磷峋的巨石,任何勇敢的漂流者都會在此卻步。
然而人類總是一種會創造奇蹟的生物,正如峽谷河流之上,懸崖之畔,凌空搭建起的一條鐵軌,儘管下面有木製支架,卻使人依舊覺得它是蓋在雲端的一樣。
一輛深紅色的蒸汽火車從鐵軌上駛過,濃郁的白氣從火車頭上的煙囪裡噴湧而出,轟隆巨響從車輪與鐵軌的接觸面發出,顯得尖銳而刺耳。
但車廂裡卻很安靜。一間被金屬隔壁間隔開的包廂內,五個人正面對面坐在兩邊的座位上。
靠近走廊的一端的一個座位上坐著一個**歲的小男孩,然而不知怎地,雖坐立不安,臉上卻沒有一點兒屬於這個年齡天真活潑,反而陰沉冷酷得活像一個城府極深的老陰謀家。他的腦袋很大,因此逞得他的身子更加低矮瘦小。
“我們這要去哪兒?”可能是有些按耐不住了,小男孩兒又好奇又陰沉地問。
“帶你去找仇人,小白痴凱文!”坐在他旁邊的文斯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對面的雷恩則默默地望著窗外,腦中以最冷靜,也是最機械的思維在大腦裡推算著這個計劃,精密的資料,移動的人影,接連不斷地浮現在他的腦海。按照他們原先的計劃,要徹底毀滅凱文體內的泰坦靈魂,最關鍵還是在凱文自身,這就需要凱文有足夠強大的意念。作為資深盜夢者,雷恩知道,強大的意念,取決於一個人的精神力量與自信程度。不僅有私生子身份,而且被老女巫變成白鼬鼠的凱文,自幼肯定遭了不少人的白眼與鄙視,甚至還可能被拎著尾巴玩弄在手過,因此,以他的隱忍多年,精神力量是不用擔憂的。
自信,是用來想象的,只要精神力量足夠,只要你敢想,意識層面的力量定然無窮無盡。要透過夢境幫助凱文建立自信心,沒有什麼方式比讓他親手殺死仇人更好——尤其是那個把他變成白鼬鼠的老女巫。
當然,經過他們的討論磋商,為保持意識的植入深度,這些事情得至少在第二層夢境完成,第一層,只不過是個過場或者擺設罷了。他們此時在等待夢境穩定下來,那時便直接進入第二層。
現在一切都盡在我的掌控之中,雷恩告訴自己。這不是他的自滿驕傲,而是不摻雜一絲情感的例行公事般的彙報。自從潛意識邊緣歸來後,他向來認為結果遠比過程重要,不到任務真正成功的時候,他從來不會有半點兒自我陶醉。而那些所謂的“重在參與”、“努力過就夠了”之類的話,對他來說不過是失敗者的藉口罷了。
可好景不長,雷恩覺得,自己對危險的直覺總是對的:雖然夢主凱文依舊無動於衷,但是估計是泰坦對此有所察覺,周圍的潛意識投影開始蠢蠢欲動。為此,在以口型提醒同伴們“準備戰鬥”的同時,他握緊了腰間的“永眠指引者”,或者,用夜魅喜歡的那個稱呼,“曼珠沙華”。那種漂亮的開在冥河彼岸的花一直都是冥王家小女孩兒所喜歡的,然而身為有冥王血統的男人,雷恩喜歡的則是前一個同時擁有神聖、冷漠與霸道氣息的名字。
幾個穿黑色西裝的蒙面男子忽然從包廂門口推門而入,極快地掏出自己的手槍,然而還沒有等任何人有所反應,他們已經在“永眠指引者”的黑色陰影下灰飛煙滅。
“他們是誰?”凱文有些疑惑,又有些恐懼。
“敵人。”雷恩冷冷道,平靜的聲音如同凜冽的寒風。這時,若有人注意雷恩的眼睛,會發現他的眸子已不再是深邃而明亮的靛藍色,而是悄然之間,變成了神秘妖異的夢幻般的紫羅蘭色,攝人心神,動人心魄,優雅,絢麗,充滿非人的魅力,彷彿一個無底的漩渦,神志一入其中,便永遠沉醉不醒。此刻若與他對視,如果意志不夠,便會發覺自己的靈魂不由自主地從體內飛出來,飛向那深不可測的漩渦中,沉醉不醒,最後被那平靜下隱藏的波瀾碾成無數碎片,不復存在。
這就是半神的威能?莉莉無意中朝他看了一眼,震驚不已地想道。
倘若夜魅在這兒,肯定會被嚇的更慘:她是萬萬想不到的,冥王血脈半神特有的能力“碎魂之瞳”竟然會出現在一個血脈稀薄的後裔身上!況且“碎魂之瞳”並非每個半神都擁有,擁有的,不過十之一二,並且完完全全取決於一個人的運氣與機緣,沒有預兆可言。只能說,這個雷恩,也太受命運的青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