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手上的力道依舊沒有放鬆。
葛薇努力調動起自己的幽默細胞:“怎麼你一個大男人比高齡處女還處女麼?“
說完,葛薇黯然地想,他怕是不知和他的藍莓草莓蔓越莓有過多少次了。
凌歡的手緩緩松下,葛薇的手此時已被那冰涼的手捏得發白。卻是不痛,顯然,他已在控制自己的力度
結束這場戰鬥時,葛薇已精疲力盡,兩人一句話也沒有說,直到護士來催熄燈,直到兩人分頭睡下,節奏一致的呼吸聲在兩張床上鳴奏,被工作折磨了一天的葛薇迅速睡去,半夜時,一陣又一陣急促得讓人心驚膽慄的呼吸聲將她擾醒。
擾醒別人的人卻尚在夢中。
夢裡,他十六歲。人生第一次遭遇那麼重大的比賽,人生第一次被奪走夢想。人生第二次回到嬰兒的襁褓中。母親顯然服侍不了他如此高大的身軀,夜裡,便請了一個健碩的男護工。母親怕他感染,固執地不讓用導尿管,非要護工給他用尿片。
這天,母親燉了香氣四溢的一鍋排骨湯,慄香繞樑,肉香三月,不顧他的拒絕,說是為了他骨傷恢復晚上喂他整整喝下一碗,半夜,護工為他翻身時,面對浸溼了大片的床單和早已鬆散的尿片,忍不住怒火中燒,揮手便在尚在熟睡中的少年年輕的臉上狠狠落下一耳光。運動員出身的少年自是血氣方剛,一巴掌被打醒,勃然大怒地狠狠一揮拳,護工的鼻子便湧出一股鮮血,護工亦不示弱,一把將少年拖下病床,胸以下沒有感覺的少年就這樣□赤XX裸著坐在了白天無數人走過的冰涼地面。
少年一言不發,板著臉用兩隻打過籃球的胳膊支撐著整個衰憊的身體,倔強地不讓他倒下,護工卻換完床單,自己在陪護床上倒頭就睡,還輕輕打起鼾來。
少年只得用雙臂挪動著那死肉般的廢棄身子,一邊挪,一邊想象著孔乙己爬到酒店時的場景,身子抽搐著,毫無知覺的腿也因那地面的冰涼而微微痙攣著。爬到床頭時,用僅剩下的最後一股力量,抓起桌上橙子,砸向那個護工的鼻子,護工被砸醒,少年不卑不亢地冷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護工只得一使勁,將高大的少年提到床上,少年沒好氣地說:“我髒了。”
護工便打來一盆開水,少年即便感覺不到,也在滾燙的開水中一激靈,第二天白天,母親看到他□燙出的泡,躲著他偷偷掉了一上午的眼淚。
凌歡還記得護工氣狠狠的話:“憑他媽什麼我伺候你拉撒!憑什麼我他媽伺候你你爹還拿架子像上級壓下級!你這個小癱子!”
燙傷的下肢,一顆顆水泡,冰涼的地面……
凌歡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葛薇爬起來的時候,只聽他努力壓抑著自己難以言傳的傷感和恐懼,細細低喚:“葛薇。”
“薇。”
葛薇急忙去開燈,卻見凌歡刷地用手臂擋住臉,煞白的唇依舊在發抖。
“不要開燈!”凌歡好聽的冰玉似的聲音不再,沙啞,艱澀,聽得葛薇心疼得走近這個從來都未如此軟弱的男人,拖過椅子,溫柔地坐在床頭。銀色的月光下,葛薇端詳著那蒙了繚繞紗衣的男人,銀色的月光下,凌歡打量著床頭的女子精緻的五官和凸凹的身軀,努力忍住自己一把抱在懷裡的衝動。
手,卻是禁不住抓住了那熱熱的並不纖細的手。
葛薇以為他是害怕一輩子殘了而恐慌,便由他抓著,將另一隻手搭在他比自己大了許多的手上。
葛薇聽得到那突突突突如同士兵突擊般的心跳。
另一隻冰涼的大手忽然抓住她的另一隻手,搭在他的胸前,就這樣,葛薇擁住了那汗淋淋的身軀。
心,貼著心的位置,狂跳的那一顆心,逐漸平和下來。
心,依舊貼著心的位置。
平和的兩顆心,跳動的速度逐漸一致。
嗖地,葛薇突然意識到什麼,直挺挺地脫離那逐漸溫暖過來的身軀。
凌歡亦沒有阻攔。
柔軟豐腴的另一顆心離開他的胸口時,他的心反而踏實下來。
待葛薇幫他翻了身,折回陪護床上時,多年未有的踏實感,伴著濃濃的睡意襲上心頭。
葛薇亦是沉沉地睡了,一夜無夢,醒來時,便見一雙漆黑的眸子盯著自己,依舊冷清,卻比昨晚多了些異樣,那是喜歡麼?
葛薇驚喜地揣摩著。二十七歲了,愛這個字太沉重,她不敢去度量,更不敢去幻想和貪戀。
“困就繼續睡。”凌歡說著,扭頭閉上眼睛,濃黑的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