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有一點,那日他說的話,應是說中了陸辰兒的心思。
若果真是如此。便不是因他的緣故,他就不能輕易放手。
李皓白進了梨香園,屋子裡的正倚靠在薑黃色的大迎枕上,窗扉半敞開,眼望著外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屋子裡只留著幾個丫頭,皆斂聲屏氣。沒有一點兒聲音,裡外幾間十分安靜。
“婆婆已經回去歇著了?昨日你應該勸著她老人家回去才是,年紀大了最忌熬夜。”陸辰兒聽到門簾晃動的聲音。轉過頭來望向李皓白。
“回去便歇著了。”李皓白到對面坐下,“母親那裡我哪能勸得住,況且昨日個你的情形著實嚇人,無論是母親還是岳母大人都嚇得不輕,你誰都不認識。我們都著急得不行,試了許多法子都不行。連招魂都用上了,最後還是你自己累了睡了過去,只是誰也沒想到這一醒來不僅全好了,昨日的事也忘得一乾二淨,害著大家白操了一天一夜的心。”
陸辰兒聽了這話,有些不自在,今兒誰見到她都得說上這一通話,上至孃親,下至丫頭婆子,“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我想,你是知道緣故的。”
陸辰兒心中一驚,幾乎是逃避著不想和李皓白談昨日上午的事,“方才桐姐兒過來找我說話,提到大表兄在府裡,今兒沒有出門,要不派人讓他去外院的書房,你們正好可以說說話。”
“不急,昨日他說他會在宣城待上一段時日。”李皓白自然能看出來陸辰兒的逃避,只是他卻不想她再躲閃,“辰兒,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對男女之情畏如蛇蠍,對夫婦之情退避三舍,但是有些人,有些事,你可以去試一試的,而不是這麼一味的逃避。”
話音剛落,只聽呯地一聲,榻上的小案几掉落到地上,吱吱地滾了一圈,引得屋子裡的人側目,甚至震驚,也不知道是因李皓白的話,還是因為推翻了案几,但李皓白卻是因為陸辰兒推翻了案几而嚇了一跳。
陸辰兒的臉色白了許多,目光盡是閃爍不定,手還懸在半空中忘記了收回去,神情更是呆滯了許多,顯然,這推案几的動作是出於無心。她自己大約都沒有料到她會用這麼大力,原本只是輕撫著案几的一角,竟然無意識地就把案几給推了出去。
許久,眾人才反應過來,雲錦趕緊扶起案几放到一邊,幸而案几上並未放茶碗或是茶壺,其餘人等都匆匆地退了出去,陸辰兒已收了驚呆,抱膝而坐,頭轉向窗外卻並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男女之情,夫婦之情,如同父親和孃親這般一生相攜不改初衷,簡直就是鳳毛麟角,多的是中道離心離德,直到情義耗盡,上一世,若她不死,和程常棣最後的結局也不過是如此罷了。
前車之覆,後車之鑑,她怎麼能再入樊籠,再重蹈覆轍。
忽然覺得美人榻下沉了幾許,陸辰兒轉頭望去,只見李皓白已坐了過來,目光清澈明淨,帶著幾分認真與懇請,“辰兒,不管你有什麼原因,不管你有什麼害怕,但有些事,你應該去試一試,當是給自己機會,也是給彼此一個機會。”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試過,我甚至曾十二分的自信,孃親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可正是這份自信,這會自以為是,讓我摔得遍體鱗傷。
然而,這些話她卻不能付諸於口,只是在心中默唸。
陸辰兒搖了下腦袋,剛從沉浸中回過神來,惘然的目光從李皓白身上移開,依舊轉頭望向窗外。梨香園許久沒有住人,中間花壇裡的菊花,全是前不久才移植過來的,大朵大朵盛開的花蕊,沒有迎秋怒放風貌,反而增添了幾分萎靡不振,莖梗彎曲著似沒有力氣支撐花朵。
“皓白,你別再說這些了好不好?”
“辰兒……”
陸辰兒打斷李皓白的話,“我只知道,所有的這一切都會過去的。至於別的,我已不願意去想,更也不願意去試。就這樣吧。”說完便把頭埋在膝蓋間。
李皓白聽著陸辰兒這話,見陸辰兒這模樣,已知其心思如石,不可轉也,那種不知重複了多少次的措敗感與無力感。再次襲向心頭,最後,他都不知道他是怎麼出了梨香園,怎麼回了知州府。
只是無論是陸辰兒還是李皓白,都沒有料到,程氏早就醒了。在李皓白進屋時就醒了過來,卻並沒有出外間,因而外面的情況可算是聽得一清二楚。待李皓白一走,程氏便從裡間走了出來。
“孃親,您怎麼出來了?”陸辰兒抬頭瞧著從裡面走出來的程氏,吃驚不已,剛才聽到聲響。她還以為是丫頭進出呢,忙地下了美人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