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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念有詞攪拌著清水,水旋轉激盪,於是他把水放在楊立功腳邊,凝眉仔細看去,只見那水逐漸靜止安定之後,從楊立功腳踝的方向那裡隱現出一條極細的紅線穿過水碗。張仲文大氣也不敢喘,謹慎地端著水碗尋找那紅線的另一端,果然不出所料,紅線從客廳對面的喬笑梅的房間裡連線而來,把他們兩個人系在一起!

張仲文把水放在客廳中央,死死地盯住這紅線看。就是這條細如蠶絲,輕如薄翼的紅線,隔斷了他張仲文的一腔深情,畢生摯愛。一個念頭突然湧上了他的心頭,瞬間的罪惡佔據了他混亂的大腦,他冷眼一笑,匆匆上樓,翻出一把剪刀來。在蠟燭的火焰上燒得熾熱,他沉著臉帶著七份陰暗三分得意,拎著剪刀就來到客廳中央。他顫抖的手拈起水中的紅線,惡狠狠地在心中念道:“什麼紅線相牽,宿世姻緣,在我面前,通通沒用!都是鬼把戲!”

月亮穿透雲層,一抹亮光照射在客廳中央的牆上。那是喬笑梅的一幅新娘照,穿著雪白婚紗,盛裝豔麗的喬笑梅臉上帶著溫婉慈祥的笑容,柳眉彎彎,充滿幸福與歡樂的大眼睛望著張仲文,好像在對張仲文說:“姐姐就想這一輩子能找到一個可以照顧的人,可以互相依靠的人,就什麼都足了……”

“你大功哥,就是我的歸宿啊!”

“我一生幸福的歸宿啊!”

張仲文舉著剪刀的手停下來,僵硬在半空,他看著喬笑梅的照片,渾身發抖。姐姐美麗而又和藹可親的面容是那樣溫柔地看著他,這溫柔的目光彷彿是一把刀子,紮在他拿著兇器的手腕。最後他手一抖,還滾燙的剪刀砸在地板上,發出“咣”的一聲響。寂靜的深夜裡這一聲響吵醒了家裡的大人,屋子裡傳來“誰啊,這麼晚還不睡覺?”的質問聲;張仲文慌忙端起水碗,抄起剪刀逃到走廊裡,沒想到一下子撞到了披著衣服出來看個究竟的姥爺,姥爺眯著眼睛問:“小文,你這是幹什麼?”

“我?我去花房……”張仲文隨口應聲。

“呵呵,你的那棵寶貝花兒半夜裡還要動手術啊?”姥爺無奈地笑著說。

“……是啊。”張仲文勉強回答。

“小文,反正姥爺也睡不著,和你一起去看看你的花兒好嗎?”因為明天的婚禮,姥爺心情激動。

張仲文抬頭看了看白髮蒼蒼的老人,點點頭。

祖孫二人來到花房,張仲文怕老人有閃失,開啟了所有的燈。花房裡亮如白晝,張仲文領著姥爺來到空明七心燈前,老人一看這奇異的花朵,發出由衷的讚歎,誇獎道:“小文,你真是個巧花匠,我活了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花……”

可是張仲文並沒有因此而高興,他指著花叢中央那唯一一個沒有綻開的花蕊說:“姥爺,其實這花還沒有完全成形呢;空明七心燈只要有一燈不亮,就還是凡種,算不得上品。”

“小文啊,姥爺知道,你為這花,花了不少功夫了吧!”

“十一年……整整十一年。”張仲文驕傲而苦澀地回答道。

“姥爺知道啊,你只要一放假,一有空,就整天鑽在這又悶又溼的花房裡,飯也不吃,覺也不睡,天天鑽研你的這個什麼空明燈……你一個小孩子家家,能有這份心,這份力,真是不容易;好歹今天它也算是有了眉目,你該安心了吧?”

“不,我一定要種出真正完全的空明七心燈來,差一點,我也不甘心,不罷休!”張仲文把手中的水碗裡的水緩緩地澆灌在花泥裡。

“小文,你就是年輕;你聽姥爺說,不管是什麼花兒,再美麗,再珍貴,可是它要是開放了,就會有調謝的那一天,也就是說,沒有不變的長久。你們種花的人都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為什麼你們都還願意認認真真,嘔心瀝血地種花養花呢?”

張仲文呆了一下,迷惘地看著自己的姥爺。

“其實這其中的奧秘很簡單,種花的人並不是想讓花死,也都不是為了看花開才栽種的。小文啊,這十幾年來,你辛辛苦苦地給花培土養肥,選種生芽;裁枝剪葉;捉蟲看病,每一時每一刻你都在盡心盡力,難道你不是樂在其中嗎?花開了,你固然高興;可是這花不開,你還不是依然興味盎然地在看著它,守著它?人識花好花方好,好花只好養花人……你種它的那麼多的時間裡,我看你美著呢。”

姥爺的話像春天的小雨那樣撒在張仲文的心房上,那空明七心燈似乎懂得人語,朵朵花兒揚起頭,期盼般地望著張仲文。張仲文笑笑對姥爺說:“姥爺,我明白;咱回去吧……這屋子裡潮,你的關節炎還沒好,別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