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並不見半點驚惶與恐懼,碧綠色的眼眸仿若沉寂已久的湖泊,豔麗小巧的紅唇不著痕跡地微微揚起,他倒想看看,修想讓他看的究竟是怎樣一番情景。
一根根不知名的深綠色藤蔓攀著石牆迅速地拔高壯大,如同生長到了極致般,展現出蓬勃的生命力,時間彷彿在那一刻靜止,然後猛然崩塌,巴掌大的葉片同時從藤蔓的莖上脫落,高高低低地在空中飄飄揚揚,仿若深綠色的落櫻。
時間的法則在這裡失去了束縛,如同被困多年然後終於掙脫枷鎖的猛獸般難以遏制,原本不可逆的時間開始一點點倒流。
藍調安靜地站在修身旁,站在那場深綠色的雨幕中,看地上金黃色的沙慢慢地升騰聚集,風化的歷程被一種未知的力量逆轉,散碎的沙竟一點點凝結成建築物的一角。
時光曾從這裡匆匆碾過,歲月讓天空濛了塵,而今,那湮沒在歷史長河中的古蹟即將重現它千萬年前的繁榮。
那些寬闊熱鬧的街市,那些雄偉高聳的建築,還有頭頂上那片與如今的魔界截然不同的冰藍色天空。那裡沒有人間界飄蕩的浮雲,亦沒有高懸的紅日,就彷彿是浮游在天空中的海洋,包容、深邃、寧靜,比起人間界也毫不遜色的美麗純粹!
不,應該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那片美麗乾淨的冰藍色天空的映襯下,似乎連殺戮與血腥都變得藝術起來,充盈著純粹而原始的……
暴力的美學……
長相不一魔族人們穿著各式各樣稀奇古怪地衣服穿行在大街上,街道的土地被鮮血染得緋紅,瀰漫著經久不散的腥氣,人們赤著足從上面走過,彷彿在單純地享受著血液溫熱滑膩的觸感以及那堪比萬年美酒的香醇。
藍調明顯感覺到了這裡與外面的不同之處,彷彿被剖開了華麗精緻的外衣,顯出了最深最殘酷的真實。赤。裸裸的欲。望在這裡交疊,血液的腥臭味彷彿融入了生命,成為了空氣中不可或缺的一種成分。沒有虛偽的仁慈,沒有偽善的關懷,強者為尊適者生存的潛規則在這裡被髮揮得淋漓盡致……
藍調不嗜殺,也不喜歡血液沾染身體的粘稠與腥臭,可他喜歡這裡,彷彿連空氣中的每一粒塵埃都扇動著名為自由的翅膀在風中飛翔;這是一個恐怖如同煉獄卻又意外簡明單純的世界,在這樣的世界中,除了他自己誰都無法再束縛他的自由,簡單得令他心驚。
藍調轉頭向後望去,長長的街道一直延伸到了肉眼不可企及的遠方,而出口已經消失不見了,帶著刺的植物以及絢麗卻劇毒的花生長在每一塊擁有著泥土的地方,哪裡還有前一刻的黃沙漫漫、孤煙滾滾?
“好久不見呀,這樣純粹的魔界。”修低嘆了一聲,燦金色的眸中劃過一絲懷念,他輕聲說:“走吧,日後便在沒有這樣的機會了,能親眼再看看那些已經消弭在歲月中的東西。”
藍調輕輕點頭,眼前的一切不過是昔日的重現,虛假的幻想還不足以矇蔽他的心神。他早已不是那個還會在百鏡門中裹足不前的少年了。
周圍來來往往的人似乎都看不到他們,並肩而行的兩人卻沒有半點格格不入的突兀感。他們一路沉默著,伴隨著長靴踏在因貧瘠而堅硬的土地上所發出的沉重的敲擊聲,周圍的嬉戲笑鬧或是尖叫呻。吟在傳到他們耳中時都彷彿化為了一曲悠遠而綿長的歌。
藍調不自禁地轉頭望著修那彷彿笑容在耀眼日光中的側臉,有些難以置信卻又似乎理所當然,他竟然在如此龍蛇混雜的喧囂混亂的環境中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與平靜,那種如同迴歸到了母體般的愉悅舒適。
“父親,即使光影的交疊欺騙了我的眼睛,即使自由的氣息麻木了我的神經,我卻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清晰地意識到,我是屬於魔界的。”藍調半闔著眼睛嘆息,即使不過是假象,他依舊喜愛這藍天,這夾雜著沙礫的風,這不帶半點束縛氣息的土地。
“不,你不屬於魔界……”
修微微收斂了魅惑人心的邪笑,欲言又止地抬起手臂,白。皙修。長的指尖停滯在空中,彷彿連空氣都為此凝滯,一朵血紅色的野玫瑰詭異地開放在指尖,清雅的馨香似乎在一瞬間將周遭濃郁的腥臭都掩蓋了下去,空氣中只餘花香瀰漫,仿若翩躚起舞的蝶環繞在鼻尖。
修將那朵直接綻放在指尖的玫瑰送到藍調眼前,冰涼的花瓣有意無意地貼著藍調的臉頰劃過,血一般妖豔的色澤映襯著藍調蒼白的肌。膚竟有一種近乎於病態的美麗。
藍調覺得自己被蠱惑了,那朵詭異的野玫瑰,不,甚至是修那根生長著玫瑰的手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