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祈理解了天道所承受的重壓,以及它所面臨的艱難抉擇。
對於缺乏理智的人來說,他們或許不會考慮這麼多。
他們可能會認為,只要跟隨義軍起義,就能迎來美好的生活。
但那種失智的一刀切行為,絕非人類所為。
那是獸性的體現,是野獸的抉擇。
而天道的選擇則恰巧與獸性對立,或許可以稱之為神性。
她把自己放得太高,她知道自己是此方世界天道,知道自己必須有一套行事準則,知道自己必須為天下蒼生負起責任……
她的負擔過於沉重,身上的枷鎖繁多,這使得她在面對眾生的請求時難以拒絕,也在面對義軍時猶豫不決,不敢輕易動手。
當天道目睹黑潮湧現,然而,她深知自己是這片天地的守護神明,而黑潮如今也成為了天地的一部分。
因此,在黑潮未採取任何實際行動之前,她選擇保留其存在,沒有將其抹除。
這是因為她為自己設定了一套嚴格的“規矩”,她的神性不容許她輕易跌落神壇,更不容許她打破自己立下的禁忌!
但,她太仁,也是做不成‘天道’的。
“那……我呢……”
久違的自我反省,久違的深沉思考。
在蘇祈的意識逐漸模糊,被黑霧慢慢侵蝕再次醒來之時,他突然開始審視自己的定位。
他厭惡那群失去理智的野獸,因此他不能被獸性所驅使,更不能讓自己淪為野獸。
同時,他對天道的決斷感到不滿,也不喜歡繁瑣的約束,更沒有自詡為聖人的習慣,所以他不想被所束縛,也不想成為所謂的聖人。
那麼,留給他的選擇只有一個。
他心中默唸,“我有理性,也有私慾。我會根據自己的好惡去宣判罪孽,但我不會作繭自縛,也不會墮落為野獸。”
“這……就是我該走的路。”
前路已經明確。蘇祈拋去雜念,心思逐漸放空。
他站在空曠的天階之上,腳下一部分是海藍星只會網上叫囂的鍵盤俠,一部分是這個世界的矇昧眾生。
還有一部分是被他血祭的‘愚民’。
他曾受到千夫所指,受到萬民的唾罵。
蘇祈不會再因愚庸而惱怒。
他最終走到天人那一步全憑實力。
總有人會不滿他的立場而發出的狺狺犬吠。
蘇祈心中自有是非標準,不會被世人的愚見所扭曲。
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剿除那些為一己私慾推波助瀾的拱火人,因為這是他的是非觀,也是他的好惡所在。
他不會對愚陋的罪民痛下殺手,乾脆將‘天人’的位置讓出來,讓他們為自己盲目自食惡果。
蠢,本身也是一種罪。
所謂人性,無非是一架天平,天平的兩側分別是獸性與人性。
從心所欲和肆意妄為、嚴以律己和畫地為牢之間,其實只有一線之隔。
蘇祈不想成為受私慾驅使的失智野獸,也不想成為高高在上、自縛於戒律的所謂神明。
神明是理性的延伸,而野獸則是理智淪喪的結果。
這兩者都不是蘇祈所願意成為的。
他是人,也只是人。
眾多錯綜複雜的思緒地交織在一起,為蘇祈營造出一種彷彿能夠窺見‘道’的錯覺。
然而,這種預見卻與他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關係,就像真相明明近在眼前,觸手可及,但蘇祈伸出的手掌卻始終無法真正觸及到它。
這種微妙而令人困惑的感覺……
以及瀕死的感覺徘徊不去,即便現在,死亡仍與他相距不過咫尺。
他的胸腔依舊感到沉悶,心跳如同擂鼓般震顫不止,神經傳來一陣陣彷彿要被撕裂般的劇痛。
現在他沒有靈氣的浸潤,也沒有武者狂暴氣血的迴圈。
但一切都顯得那麼不同了。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我是人,無論是否被封聖,我都只是人類。”
“你非天道,我亦非聖人。”
‘謀天’捶了捶腦袋,頗有幾分‘師傅別唸了’的味道在裡面。
“你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我只知道,我的力量更強,就有資格審判他們。”
接著,‘謀天’大手一揮。
只不過,這一次,並沒有對蘇祈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