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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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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爺睜開眼睛,剛要在王玄陵和丫鬟柴米的攙扶下起身,那名正值壯年的高大男子就趕忙笑道:“王老太爺不用多禮,躺著就是,耶律洪才這趟空手而來,本就理虧也無禮,老太爺不怪罪就是萬幸了。”

雖然戰戰兢兢的禮部侍郎已經得到北莽皇太子的眼神示意,但是依舊拗不過自家老太爺的堅持,後者站起身後,十分吃力但畢恭畢敬地作了一揖,微服私訪王家府邸的皇太子無奈道:“老太爺這是要耶律洪才無地自容啊,坐,趕緊坐。”

老人竭力挺直腰桿坐在藤椅上,王玄陵和小院丫鬟各自端了一張黃花梨椅子過來,當侍郎大人看到那個絕美女子竟然與太子殿下幾乎同時落座後,頓時眼皮子一抖。

這位從虎頭城戰場趕回西京的北莽皇太子,和顏悅色道:“老太爺以文章家享譽四海,是陛下也讚不絕口的純臣君子,這次我是臨時聽說老太爺百歲壽辰,匆匆忙忙就趕來了,一時間又拿不出合適的壽禮,就只好兩手空空登門造訪,回頭一定補上,還望老太爺海涵。”

老人開懷笑道:“太子殿下折殺老夫了,折殺老夫了。”

看到這些年來言語漸少的老太爺談興頗高,應對更是得體,更沒有犯老糊塗,就怕弄出什麼么蛾子的王玄陵重重鬆了口氣,心想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還真是沒說錯,看情形,當下只能站著的自己,這是有望坐一坐那把尚書座椅了?

耶律洪才雖說在北莽王庭不受那些草原大悉剔的待見,也沒有幾個北莽最有權柄大將軍和持節令明確表示站在他身後,但是此人終究是名正言順的王帳第一順位繼承人,在最重視正統的南朝遺民中,還是有相當一部分貴族比較看好耶律洪才,以前的兩位前任南北兩院大王,黃宋濮和徐淮南,其實就都對這個性格溫和的皇太子十分親近,但是隨著徐淮南的暴斃和黃宋濮的引咎辭任,以及董卓、洪敬巖、種檀這一大撥青壯將領的崛起,耶律洪才就愈發低調了。

在一旁束手靜立屏氣凝神的王玄陵當然不蠢,太子殿下這次悄然登門,一半是衝著王京崇那孩子的冬捺缽身份來的,一半則是因為自家老太爺在南朝遺民中有著不容小覷的威望。尤其是在王家與甲字大族聯姻後,就等於觸及了南朝的真正中樞,而不是像那些尋常的乙字世族,表面看似風光,家族也有人當侍郎做將軍的,但其實就是一群依附隴關豪閥的應聲蟲而已。

王玄陵一時間沒來由百感交集。他腳下這塊土地,梅林別院,王氏宅邸,整座西京城,以至於整個南朝,正是那位氣魄雄渾的慕容氏老婦人,特意為洪嘉北奔的春秋遺民開闢出來的一方世外桃源,除了當年那場莫名其妙就發生的血腥瓜蔓抄,砍去了好些從中原各國挪至南朝境內的“桃樹”,讓人心驚膽戰,在此之外,慕容女帝對他們這些南朝遺民大抵上能算是頗為呵護,一些北庭大族的南下尋釁,事後都會受到耶律王帳不小的責罰,也許不算太重,但絕對不能說是不痛不癢。就像他王玄陵所在的王家,雖然稱不上是昔年中原鐘鳴鼎食的大族,但好歹也頂著一個十世翰林的身份,仍舊是數千裡流亡,背井離鄉,簡直比泥濘裡打滾刨食的喪家犬還不如,哪裡能想到在南朝重新成為身著黃紫朝服的廟堂公卿?

耶律洪才臉色突然陰沉起來,低聲道:“老太爺,我方才也聽說了那幅字,那隴關第二氏真是無理取鬧!等我回到草原王帳,一定會跟陛下親自說這事,萬萬沒有理由讓老太爺受這等天大委屈!”

老人笑著輕輕擺手道:“無妨無妨,這幅字且不說其中含義,就字而言,在咱們南朝說是一字千金也不為過,雖無落款,但顯然是當今天下書法四大家之一的餘良所寫,老臣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不愧是‘筆畫如龍爪出沒雲間,佈滿骨鯁金石氣’,不是那位能讓離陽文壇也佩服的兵鎧參事,如何都寫不出這份意境。再說了,老臣好不容易活這把年紀,也該倚老賣老了嘛,很多事情自然就可以當是童言無忌,一笑置之,一笑置之即可。千古詩書多言‘人生不過百年’一語,這個‘不過’委實說得熨帖,老臣就算過不去,又有什麼關係?所以啊,殿下就別掛念這件事了,當茶餘飯後的談資都比大動肝火要強。”

聽到老人這一席話,那名神情倨傲冷清的女子好像也有些意外,她第一次正視這個王家老太爺。

耶律洪才爽朗笑道:“壽星最大,我就聽老太爺的。”

老人微笑的同時,不動聲色瞥了眼王玄陵,後者好歹也是花甲之年的老頭子了,在老太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