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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2部分

鼎說了一句晦氣話,“翠花,我說了你不許生氣,不過就算你生氣我這次也要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將來有一天我們兩個註定都要死在沙場上,我一定要死在你前頭,因為萬一看到你死在我前頭,我會比死還難受。”

翠花想了想,緩緩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因為如果我先死的話,也會在黃泉路上等你,會等你跟上我,所以你不用傷心。但如果我先死了,而你死得太晚,我……我會真的生氣。”

吳六鼎眼眶溼潤,一把握住翠花的手。

翠花歪了歪頭,問道:“你現在就想死了?”

吳六鼎搖頭,但是這一次,他沒有鬆開手。

而她這一次也沒有掙開。

你叫翠花,我叫六鼎,六隻大鼎,那能裝多少斤的酸菜啊!所以啊,我們倆人,是世上最登對的良配!

哪怕是納蘭瑜瑾這般與他們親近的劍冢人物,也不知道劍冠吳六鼎和劍侍翠花,其實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甚至連時刻也幾乎相同。

但是想必幾乎整座吳家劍冢都相信,這兩個人,無論是現在的年輕還是以後的年老,一定會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

許多年後,在涼莽大戰之後的很多年後,有個白髮蒼蒼的年邁老者躺在病榻上,油盡燈枯之時,他已經睜不開眼睛,只能用含糊不清的嗓音說道:“翠花,我又想吃酸菜了。”

那個坐在床頭輕輕握著他的手、艱難俯身在他耳邊的老婦人,其實已經聽不太清楚內容,卻她偏偏就是知道他了說什麼,所以她柔聲道:“咱家裡已經沒酸菜了,不過到了地底下,我再做給你吃。”

他死了。

她也死了。

世間深情,莫過如此。

……

一個風塵僕僕的漢子先是從西蜀南詔接壤處,一路北上趕到清涼山王府,然後火急火燎趕去拒北城,接下來不得不輾轉到了流州青蒼城,最後直奔更為靠近西域的臨謠軍鎮,這才終於找到了那個正在揹著籮筐撿牛糞的同門師兄弟。

看著滿臉風霜且比自己年長許多的四師弟,年輕人聽過了大致經歷,忍著笑意說道:“真是難為你了,這跋山涉水翻山越嶺的,連我聽著都要兩腿發軟。”

這位走了無數冤枉路的木訥漢子,正是當時護送晏家姐妹離開西域的武帝城樓荒,他看著眼前這位大師兄於新郎,問道:“你怎麼也來北涼了?”

於新郎猶豫了一下,還是坦誠相待,“說實話可能會讓你失望,我不是為報仇而來,當時和綠袍兒一起去了趟遼東,鬼使神差就想著來西北走走看看,大概是信不過那個北涼鐵騎甲天下的說法,當然也可能是有了幾分為中原出口惡氣的念頭,這口惡氣的物件,北莽北涼皆是,對北莽蠻子不用多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對草原和中原雙方其實都適用,一千年前就是個解不開的死結,我估計一千年後也還是一樣。對北涼嘛,我也有怨氣,憑啥認為只能是你們北涼邊軍戊守國門,咱們江湖人,未必就差了。”

出乎意料,在同門裡原本性情最是執拗的樓荒並沒有惱火,只是點了點頭。

於新郎笑問道:“不罵我幾句?”

樓荒甕聲甕氣道:“以前會罵人,現在不會了,我跟徐鳳年見過面,他說的話有些道理,咱們師父是什麼,何須我們這幫不成器的弟子為他老人家報仇雪恨,會被師父在天之靈笑掉大牙的。再者徐鳳年也說過,師父只是想輸而已,不是徐鳳年真的贏了。我始終不太懂,就像當年聽師父說李淳罡的事情差不多,這恐怕就是我不如師兄你的地方。該放下的,我總是放不下。該拿起的,我不知如何拿起。這輩子都沒能活明白,到頭來連劍也扔了,竟然去找回來的勇氣也沒有了。”

於新郎默然。

樓荒扯了扯嘴角,苦澀道:“我把師父的屍體背去了崑崙山,葬在一處山頂,你以後有機會再去祭拜便是,我給你帶路。”

於新郎感嘆道:“四師弟,你變了很多。”

樓荒沒有否認,“不是什麼好事,說不定以後連習武的心思都沒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大師兄,希望你就當武帝城從來沒有樓荒這麼一號人物。”

於新郎笑道:“這話我不愛聽。”

樓荒自嘲道:“我本來就不擅長說好聽的話。”

於新郎揹著籮筐帶著樓荒,兩位武道宗師在臨謠軍鎮外的草地上走走停停,於新郎不說話,樓荒是悶葫蘆,兩人就這麼一路沉默下去。

對於江湖,作為武帝城城主王仙芝的高徒,他們應該感觸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