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脂虎搖了搖頭,認真說道:“姐不是說這個,是你真的怕,睡不著覺的那種人。”
徐鳳年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怕京城那位,怕他覺著連借刀殺人都嫌麻煩,終於撕破臉親自舉刀殺人。”
徐脂虎嗯了一聲,深以為然。京城那位若是一般意義上的明君也就罷了,可事情並不簡單,勤政幾乎到了病態的境界,按理說這種畸形的勤懇理政行徑唯有出現在那些布衣出身的開國皇帝身上,但是那位登基繼位以來,治理天下的勁頭就跟一位畢生積蓄攢買了幾畝田地的老農一般,簡直就是兢兢業業不知疲倦,去年禮部便有一份可以管中窺豹的驚人記錄,元旦過後七天中,共計收到內外三省六部諸司奏札一千五百餘件、三千六百餘事!事實上這位九五至尊的御書房幾乎夜夜燈火通明到三更,以至於傳聞大太監韓貂寺不得不數次冒死直諫,懇求稍多雨露後宮。這位一次在宮中召見江南外戚,作詩一首,其中便笑言百官已睡朕未睡,百官未起朕已起。傳言此詩一出,朝廷再無人敢質疑首輔張鉅鹿的整頓吏治。這等雄才大略更是勤勉非凡的天子,哪位功勳權臣不怕?忠臣怕昏君,得勢權臣卻是最怕明君啊。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是比狡兔死走狗烹說得更光鮮溫淡一些罷了,但也道破所有玄機,有幾個舊臣不陪著舊君去地下繼續“盡忠”的?
徐鳳年繼續說道:“怕徐驍。”
徐脂虎訝異打趣道:“奇了怪了,天底下誰都可以怕北涼王,可你都會怕咱們老爹?”
徐鳳年喃喃道:“怕,怕徐驍老了。”
徐脂虎默然。
徐鳳年平靜道:“再就是怕陳芝豹反了。”
徐脂虎點頭,這個答案在情理之中。陳芝豹既有將將大才,也有將兵中才,除了資歷,當真是不輸北涼王徐驍半分,否則也撈不到戰仙和小人屠的兩個綽號。如果是論對敵的手段陰狠,更勝過徐驍。這樣的梟雄,做朋友無疑是幸事,做敵人,則是莫大的不幸。西壘壁前,姜兵聖目睹妻兒被活活拖死而嘴角滲血的一幕,雖不見於任何正史野史,但春秋落幕以後的所有當局者,都心有餘悸。上陰學宮曾有兵學執牛耳者坦言,給陳芝豹和碩果僅存的兵法大家顧劍棠各自十萬兵馬,勝負在五五分,但給三十萬甲士以後,卻是陳芝豹穩操勝券,當然這是不考慮戰場以外的前提下,但足以證明陳芝豹的可怕。朝廷不敢過度彈壓徐驍,裡頭未嘗沒有生怕陳芝豹藉著理由舉旗造反的原因,需知京城那一位對白衣戰仙可是神往已久。
徐鳳年突然笑了笑,眯眼柔聲道:“最後就是怕老黃了。”
徐脂虎徹底懵了,一臉疑惑。
徐鳳年微笑道:“跟他一起遊歷時,整天提心吊膽,生怕他死了,沒了老黃,我哪裡走得下來六千里,六百里就累死餓死無聊死了。”
徐鳳年望著大姐徐脂虎,說道:“六千里都熬過來了,老黃沒死我沒死,都沒死,可老黃怎麼到頭來就跑去那狗屁武帝城死了?”
徐脂虎自然給不出答案。
徐鳳年抬起頭說道:“死在西蜀也好啊,好歹是故鄉。”
徐脂虎哭了。
徐鳳年啞然失笑,幫忙擦去淚水,“姐你哭什麼,當年老黃給你餵馬,你每次見著這缺門牙的老傢伙,可都沒好臉色。”
徐脂虎瞪了一眼。
徐鳳年終於說道:“姜泥啊,記得第一次見面還是那麼小的小丫頭,就揹著國仇家恨了,其實國仇什麼的,她也不懂,但家恨,要她去跟徐驍報仇,她那麼個怕打雷怕鬼怪什麼都怕的膽小鬼哪裡敢,瞪大眼睛找來找去,還不就數我這個無良無品還好色的世子殿下最好對付了?不找我找誰去?她除了太平公主的身份,哪裡有啥出奇的,堆個雪人會手冷,洗個衣服會怕累,看到我在武當山上練刀的場景後更是怕死了習武的苦頭,小心眼的妮子,也不算太笨,有我撐腰,就敢跟隋珠公主不依不饒的,還真當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公主了啊。後來怕心軟了,就寫了個誓殺貼,到頭來又被回到北涼的二姐給狠狠拾掇了一通,還不是記仇記到我頭上?不僅小心眼,還小氣,沒事就偷偷數銅板,但說她小氣也不對,神符說送就送出去了,說到底,她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小女子,她的那些自以為隱藏很好的心機,我都看得出來,明明白白的,我也不說破,就覺得挺好玩。小時候孃親曾拉著姜泥的手指著丫頭的臉頰跟我說過,那兩小酒窩兒,是過了鬼門關黃泉路來到那奈何橋,不願忘卻前世牽掛人,才沒有喝下老婆婆的孟婆湯,跳入橋下忘川水受十世水淹火炙才投胎轉世,只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