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慎杏笑了笑,輕聲道:“總算還有那麼點當年你們祖輩父輩在戰場上拼命的樣子。”
楊慎杏握著護欄,突然臉色劇變。
大地震動。
這不是薊南輕騎帶來的那種小規模輕微顫動。
人馬負甲的鐵騎。
真正的重騎!
楊慎杏不是不垂涎那種瞧著就震懾人心的重騎,只是沒有負重卓越的大馬,沒有足夠的銀子支撐養護,而且屬地沒有真正的平原可以馳騁,三者缺一,就別做夢了。擁有一枝千人以上的重騎,幾乎是每一名實權騎將都割捨不掉的執念。
楊慎杏陰沉著臉,“不投入東豫平原,砸在這裡,真當老子的薊南老卒是紙糊的?!”
一股黑色洪流從視野中湧現。
楊慎杏鬆了口氣,看似勢如破竹,不過是千餘騎,影響不到大局。同樣是體力充沛的生力軍,就看虎臣的三千輕騎和對方的一千重騎,誰更狹路相逢勇者勝了。
年輕驍將楊文奇自然比爺爺楊慎杏更早感知到敵軍重騎的“入陣”。
他抖掉槍尖上的鮮血,沒有魯莽結陣阻擋,而是派人傳令給那“躺在馬背上拾取戰功”的三千騎,立即後撤,而且務必不要掉頭就退,而是要給他父親楊虎臣的三千輕騎騰出一條通道。這當然同時也便於敵方重騎一鼓作氣的衝鋒,只是兩權相害取其輕,總好過這三千騎裹挾其中,不但要被重騎殺個通透,還要阻礙父親三千騎的衝鋒,到時候己方六千人馬亂成一鍋粥,經得起對方這赤甲鐵騎的巨大沖撞?楊文奇看著那些很多光顧著提槍刺殺落馬敵方輕騎的紈絝子弟,一些人還大笑著故意戳空長槍,逗弄著在他們馬蹄下狼狽躲避的敵方士卒,楊文奇震怒不止,快馬上前,一槍輕輕刺中一名世家子弟的鎧甲上,怒喝道:“抬頭看一看前方!不想死就按令後撤!”
好在一千重騎的衝出,不可能盯著他們這散亂在戰場中的五千騎追殺,在楊文奇麾下輕騎和世家子扈從的牽引保護下,大部分總算成功後撤,但仍有數百騎衝在最前頭的公子哥“鐵騎”有些愣神,而且醒悟之後,也只是在直線上調頭逃竄,留給那一千多重騎一個大搖大擺的後背。楊文奇眼眶通紅,遙遙看到數百騎中幾個熟悉的身影,這些傢伙那可都是太安城裡住在頂著公伯侯爵位頭銜的高門府邸裡,楊文奇一咬牙,讓身邊幾位跟隨爺爺一起南征北戰的老卒,率領三百親衛騎兵上去拯救那幫混蛋。
楊文奇繞出一個弧度撤退,淚流滿面,不忍心去看身後的場景。
楊虎臣一騎當先,怒喝道:“殺!”
楊慎杏眼睛睜大,扶住欄杆的雙手止不住顫抖,青筋暴起。
隨著一千重騎的浮出水面,遠處又有左右兩翼各一千輕騎衝殺而出。
楊慎杏不是神仙,改變不了一觸即發的戰局。也不用他如何多說,薊南老卒在各自將領帶領下開始結陣拒馬。
一隊世家子弟的輕騎堪堪躲過沖鋒重騎的洪流撞擊,他們從直線之外的路線上瘋狂撤退時,仍是趕不上這股黑色潮水的潮頭推進,只能從側面眼睜睜看著這支重騎軍的不斷躍肩而過。
重騎兵人馬披甲,只提長槍,看不見表情,除了雷鳴一般的沉悶馬蹄,無聲無息。
然後在戰場側面的他們看到,無數薊南騎兵被重騎一撞之下,許多戰騎連人帶馬都給撞飛出去。
甚至有兩名楊家老卒被一槍洞穿,而他們的長槍只在敵騎的甲冑上劃出一點火星,就滑開,只有那些僥倖用長槍刺中鮮紅馬甲縫隙的,才將敵人挑落馬下,但那些即便註定落馬的敵人,他們的長槍仍舊刀割豆腐似的,輕而易舉將正面的薊南騎軍刺爛。
遠處看去,一排排當場死在馬背之上的屍體被悍然撞飛,墜地,然後板上釘釘地踩踏為肉泥。
楊慎杏一臉匪夷所思,瞪大眼睛,竟是自己這方全無一戰之力?要想調教出一支在戰場上不是累贅而能一錘定音的重騎,何其之難?!
楊慎杏憤怒至極,一半是西楚餘孽帶給他這位安國大將軍的“驚喜”,一半是對方選擇將薊南老卒作為突破口的那種輕視。
第059章封侯虎
祥符元年的處暑過後的一個訊息,令朝野震動。
安國大將軍楊慎杏面對不足萬人的敵軍,四萬薊南銳卒竟然一敗再敗,先是折損了近半數騎軍,退至青秧盆地,腹背受敵,騎軍徹底全軍覆沒。這一戰過後,晚節不保的楊慎杏成了一隻過街老鼠,太安城除了盧白頡主政的兵部之外,其餘五部和兩臺言官,都對老將軍展開一波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