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於是那片慾望便像波浪……
從那個點向四周擴散著起伏著,藍色的海水裡有大朵大朵紅色的珊瑚在隨著水流輕輕搖曳。陌生的情慾變得熟悉,溫暖的細流變得洶湧。他覺得心裡被撒了一把鹽,很渴,卻沒有水喝,只能喝那一片星光裡的火焰。
他醒來的時候周策還在身旁沉睡,閉合的眼瞼像沉眠在凍土裡的花苞一樣安靜。臥室裡有厚厚的窗簾,把陽光遮得一絲不透。方靖小心地從周策身下抽出一條胳膊,睡著的人咕噥了一聲,翻過身去。他起身下床,輕手輕腳地撿起地上的睡衣裹在身上。
方靖本打算到樓下去找杯水喝,沒想到一出房間,就看見一隻貓蹲在面前。
周策養了狗還養貓?
那隻貓長得一點都不好看,而且年紀不小了,皮毛有種鬆弛的老齡感。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盯著方靖,打量多時。方靖手足無措地看著它。
那貓突然輕輕喵了一聲,有點哀求的意味,然後走到左邊那間門,抓幾下門,又看看方靖。
“你想進去呀?”方靖在它身邊蹲下,用手撫摸著它的頭頂,小聲問。
貓輕叫了一聲,蹭蹭他的掌心。
周策明確說過,不能進這間屋子,卻沒有說不能給一隻貓開啟房門。於是方靖握住門把手,推開門。貓咪像彈起來一樣迅速地衝了進去,裡面嘩啦一聲。
“糟……!”方靖想也沒想就跟了進去,卻發現裡面是全然的黑暗,眼睛還沒適應過來,腳下一絆,在地上摔了個嘴啃泥。旁邊什麼東西稀里嘩啦地倒了,有硬物砸在他身上。
他還來不及爬起來,就聽身後門響,周策裹著條毛巾衝了進來。
“早說不讓你進來了!”他一臉晦氣,開啟燈。
方靖終於看見了絆倒他的東西是什麼,一本《罪與罰》。
那屋子應該是周策的書房,老式寫字檯,磨得起邊的舊沙發,佔據了三面牆壁所有空隙的書櫃上排著滿滿當當亂七八糟的書,甚至在書櫃旁邊,還有一堆一堆摞起來的書。他撞倒的那一堆,就像911後的世貿大樓一樣在地上擺出一副廢墟的模樣來。
“抱歉……我不是有意……”
周策蹲下去撿書,發著牢騷:“這下又要重新收拾了。”
“……收拾?”方靖終於忍不住,“這也叫收拾過的房間?”
周策理所當然地看了他一眼:“有什麼不對?我看完一半的書都要原封不動地放在原地,以便我什麼時候想看了,就在那個位置繼續看完。”
方靖看著這房間裡滿坑滿谷的書,甚至窗臺上還有攤開散亂的書,與七八個到處亂丟的抱枕和坐墊,指著房間花盆邊的一個問:“你在那裡看書?”
周策臉上有一種小孩子似的賭氣表情,隨手把書一碼,走到花盆邊,一屁股坐下來,把頭擱在那個抱枕上一滾,摸起花盆邊的那本書。
書櫃的一層有一個用花籃做的窩,那隻老貓蹲在裡面,像是擴充套件地盤似的,一爪子扒掉附近的一本書,又滿意地跳到地上踩踩它。
方靖嘆了口氣。
那天早上週策在樓下做早飯,他幫周策碼好那些書。書櫃上的書一看就不是買來裝門面的,除了最頂上一排整整齊齊的線裝書以外,大多都不成套,而且擺放很沒規律。哲學大部頭和廉價色情小說讀本穿插在一起,一本《悲劇的誕生》被《情之罪》和《知識分子論》可憐巴巴地夾在當中,而本應放在它旁邊的《希臘悲劇時代的哲學》卻正與《莎樂美》為鄰。
這書房裡只有正對書桌的那面牆壁是空著的,釘了一個畫框,裡面卻並不是畫,而是一件白色的T恤,滿滿當當地寫著這樣一句話:
Handle so; da? die Maxime deines Willens jederzeit zugleich als Prinzip einer allgemeinen Gesetzgebung gelten k?nne。
—— Kant; Kritik der parktischn Vernunft; 1788
那位置猶如基督徒貼在自家牆壁上掛的十字架一般,淵停嶽峙,目下無塵。
收拾好了書,順手拉開窗簾,開啟窗子,窗外能看見周策的後院。至於為什麼要在看到那院子的一瞬間刻意強調是“周策的”,是因為那院子太有其主人的個性了。
亂蓬蓬的一叢竹子,茂盛的野草和野花填滿了可以下腳的每一塊地,從七零八落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