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張著嘴,畢晟眼中全是淚。
畢鐵剛馬上站起,暴跳如雷的擋住劉雅芳瞪視畢月的視線,他伸出顫抖的手指指著劉雅芳。
劉雅芳有些呆愣地看著臉上帶血的丈夫。
她住口了,不再詛咒女兒去死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畢鐵剛這幅模樣。
漢子的淚滴滴在了腳邊兒,聲音裡滿是顫抖:
“你當孩子要是能選擇父母,會讓咱們當爹孃?
託生在咱家,攤上咱們這樣的父母,他們倒了八輩子黴!
我閨女……
閨女她犯了啥過不去的大錯?讓你又攆又罵的?
她不就是想買塊地嗎?咱攔著……”
畢鐵剛一腳踹翻暖瓶,嚇的劉雅芳一抖。
“咱攔著是因為咱沒能耐!
怕沒了,娶媳婦的,嫁妝的,唸書的,都得從頭再攢。
可你咋不想想,錢是孩子自個兒掙的?
咱們要不是她爹孃,她憑啥受這氣?被你罵出家門,沒個地方呆!”
畢鐵剛鼻涕眼淚都下來了,用著粗糙的大手捂著半張臉。
畢晟從窗臺跳下來,他趕緊一把扶住差點兒從窗臺上滑下來的畢月。
姐弟倆站在窗邊兒,一樣低著頭,也跟著屋裡的父親,一起控制不住流淚。
他們不知道,身後也有一個人,在聽到暖壺碎掉時就走進了院子,就站在院門口,像個門神一樣僵在那,看著畢月抖動的雙肩。
悲憤的男聲,嘶啞地訴說著他這種沒能耐父母的心酸:
“你老說別人家孩子別人家孩子,你咋不看看別人家爹孃是咋當的?
咱閨女,小小歲數,家裡給不了的,她自個兒掙。
掙的差點兒丟了命。你是當孃的,你咋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個兒孩子?
就為了摳閨女手裡那倆錢兒,咱們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就是閨女這麼不要命的掙,到了人楚小子家人面前,她還得低個頭。
矮的那半截,差的從來就不是閨女,她是差個好爹。”
畢月淚如雨下,她搖著頭喃喃重複著:“不是的,不是的。”
“我們可不就是累贅?”畢鐵剛的哭聲帶出了深深的無奈:
“我連念封信都費勁。啥本事沒有,連個治腿錢都是孩子掙的。咱們是咋有臉去掰扯那錢要咋花的?”
劉雅芳忽然痛哭地一手拽住畢鐵剛的腿,一手無力地砸著畢鐵剛的小腿:
“你別說了,你不許說他們嫌我們,我求你了,你戳我心窩子……”
楚亦鋒雙手搓了搓臉,心裡有說不出的堵得慌。
他沉悶地轉身離開,聽著畢月衝屋裡承認錯誤道:
“那地我再不買了,我賣了也行。我求你們,就求你們能不能忘了累贅那話?我錯了,我改,我再說就揍死我!”
“你還跑不跑啦?”
畢月望著臉上有血印子的畢鐵剛,又看了眼跪坐在那的劉雅芳,哭著搖頭道:“不跑了。”
“你都不叫我娘了,你個不孝的東西。”
“娘,娘,你們可別哭了。”
引擎聲傳來,畢晟才一雙淚眼回眸看了看。
……
劉大鵬從兜子裡拿出酒來,楚亦鋒煩躁地瞟了一眼,又扭頭看窗外:“約你喝的是茶,你怎麼到底把它拿來了。”
“話題忒沉重,還是換這個吧。”劉大鵬說完,倒掉楚亦鋒杯中的茶水,邊咕咚咕咚倒洋酒,邊說道:
“老丈人這種身份,你要想討好,讓他看你順眼點兒,你得積極主動起來啊。
哥們去夏海藍家,知道都幹啥嗎?
陪喝酒陪下棋,陪老丈人聊新聞大事。她家七大姑八大姨來了,我比孫子還孫子。
這麼說吧,我都叫不上名字,第二次見面得猛一下,根本想不起誰是誰。
但在夏家,見他們就跟小奶娃見糖塊似的,甚至比那還熱情。
她家煤氣罐都是我換,我家那罐子都勤務兵幹。我媽知道了,一準兒會罵我沒良心。”
楚亦鋒微搖了搖頭,沒有參考價值,說道:
“我老丈人不是差我當三孫子。
我媳婦家現在條件還成,但那都是我媳婦還有她小叔掙的,老丈人擎等著收。
你想啊,四十出頭就被當大爺一樣養起來了,哪一樣都不是他掙的,他不踏實,自然就鎖在他那點兒天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