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了,點頭:“這次衛家小子能提前回來,是林睿那邊特地放的空子。”
史鼐一錘定音:“既然長公主有意‘成全’,那咱們便敬謝不敏罷!過幾天就聯絡衛家,把這親事給定了!”
史鼎卻還有些擔心:“哥,可是這次衛家小子一下子得了個如此亮眼的差事……該不會,他已經被林家拉過去了吧?”
“這不擔心!到時候他是咱們家的女婿,哪有向著外人的道理?”
書房裡,兩位侯爺還在哈哈大笑;廊閣一角,躲著偷聽的湘雲都快將自己的唇兒咬破了。原來,原來,兩位叔父忽然對自己和顏悅色,是因為,他們已經決定把自己嫁出去,嫁給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
湘雲只覺心驀然揪成一團,幾乎忍不住淚水,可眼見有人過來了,湘雲連忙藉著廊下茂密的芭蕉葉掩住自己,捂著水汽氤氳的眼兒,悄悄溜回了房間。寶姐姐不在,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可她現在,連寶姐姐在哪兒都不知道!
北靜王府——
飛鳳丹霞般的臨水小亭裡,水溶捏著一個紅色的布包,皺著眉,再次問:“真的無法修補?”
下屬們也無奈:“王爺,城裡所有金店都問過了,最老的師傅也找了,可他們都說,這金鎖的材質十分特別,不知道摻了什麼東西進去,若貿然修補,一則顏色對不上,難看得很;二則,焊熱對不上,還會裂開的。”
水溶沉默,他也知曉,黃金較軟,因此匠人在製作金器時,都會攙一些其他東西進去提升硬度和韌性,大部分用的是銅……可這金鎖,璀璨奪目,卻不知道究竟用了什麼材質。
既然無法補,只能實話實說了:“罷了,本王親自去跟薛姑娘解釋罷!”
雖然柔蘭公主主動認下了寶釵這筆賬,可寶釵依然被留在北靜王府養傷,一來,寶釵傷在心脈,不宜到處挪動;二來,人是被水溶設下的絆馬索誤傷的,水溶自覺有這個義務照顧寶釵直到痊癒。
養了幾日,寶釵已經能夠下床,就是臉色還有些蒼白。太醫說,再鞏固些日子,等傷口徹底癒合,便算好透了。
提起薛姑娘,屬下覺得嘴角抽搐,忍不住跟自家王爺說八卦:“那天,您吩咐別讓薛姑娘老在房裡悶著,出來舒舒筋骨,曬曬太陽。然後,屬下就命人帶著薛姑娘去看戲了……”
北靜王府常年備著戲班子,紅遍京城的名角兒薔綾姑娘也偶爾登臺獻藝。水溶倒是有些好奇:“薛姑娘點的什麼戲?”
屬下不忍回憶,良久才答:“《山門》。”
水溶剛想笑言“看起來文文靜靜的薛姑娘居然喜歡水滸的戲段兒”,屬下又小聲補了一句:“單點了《山門》裡頭的《寄生草》一曲。”北靜王府的戲子大多是年輕的小生小旦們,平時多唱些《遊園》、《驚夢》等,赫然攤上如此蒼涼的一曲,可不是唱的人彆扭,聽的人更彆扭?
水溶也愣了,回想這幾天寶釵的言行舉止,良久,自言自語:“本王真的不是撿了個尼姑回來?”
懷著對這位妙齡少女極其的難以理解,水溶嘆息著來到寶釵養傷的小院,看著那姑娘規規矩矩地後退到五步遠處後方才行禮,簡單說明了:那“不離不棄,芳齡永繼”的金鎖因為材質特殊,被簪子劃傷的缺陷一時難以修補。
寶釵靜靜聽著,明明那是自己從小隨身之靈物,卻好似完全不在意似的,都不看一眼,只是客客氣氣的作答:“王爺救了民女性命,民女已然感激萬分。這金鎖不過是身外之物,還請王爺千萬不要為此勞神。”
還是這般無趣啊。水溶想了想,故意漫不經心道:“本王聽說,榮伯府的小公子銜玉而生,那塊通靈寶玉上刻有‘莫失莫忘,仙壽恆昌’八字,好似與薛姑娘的正是一對。”
聞言,寶釵頓時色變,可只是一瞬間,寶釵又恢復端莊的模樣,淡淡言:“若民女知曉有如此‘巧合’,定不會佩戴這枚金鎖。”
水溶卻笑了笑,慢慢將包著金鎖的紅布包放在小几之上,又瞥一眼寶釵手邊的宣紙,慢慢讀著:“‘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薛姑娘若真能看得如此通透,又何必在意戴與不戴這點‘塵埃’呢?”
寶釵蒼白的臉兒頓時更白,這次可難再迅速緩過來,只在心中默默警惕——京城都道北靜王胸無大志、放蕩不羈,可他竟然如此簡單輕易的看穿了自己……讓自己如此難堪。
對方只是個小姑娘,不必說得太過。水溶見好就收,略微吩咐了幾句就離開了。只剩寶釵,盯著包著金鎖的紅色布包,默默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