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文思院。
洞明診著孟冬的脈搏,眉頭微蹙,久久不語。
開陽見狀,擔心詢問道:“洞明前輩,孟兄情況如何?”
洞明沒急著說話,過了一會兒才撤手,理下方才為了診脈挽起的袖子,沉聲道:“這是胎裡帶的毛病,只能調養,無法根治。”
開陽還在詫異,孟冬卻笑笑,認可洞明的判斷:“前輩所言極是,在下自幼便體虛多病,家中長輩請過不少名醫,也都是這樣診斷的。”
孟冬說話間,洞明一直在書寫方子。孟冬說完話,抬頭看了看開陽,此時洞明恰好寫好了方子,隨手弟給孟冬:“我給你開了些鎮咳平喘的藥,可以減輕咳嗽的痛楚。另外還有些內調的藥,可以緩解你的病情。”
孟冬忙起身行禮致謝:“謝過前輩。”
洞明擺擺手:“不必多禮。”
說著,他起身瞧了瞧外面的天色,睨了一眼開陽,對孟冬娓娓相告:“這病逐年累月消耗氣血,恐不能長壽,你要多保重。”
開陽一聽,詫然驚愕。
孟冬察覺開陽異樣,看了看開陽。遂坦然笑著回答洞明:“生死由命。”
“年輕人,難得如此豁達。”洞明點點頭,臉上露出讚賞,拎著藥箱,負手離去。
他一走,開陽馬上看向孟冬,欲言又止。
孟冬笑笑,道:“先送我出去吧,我在這裡,有些不自在。”
開陽忙點頭,攙著孟冬朝外走。
到了門口,開陽將孟冬送上馬車,仍有擔憂,好言勸慰道:“孟兄,洞明前輩向來是以最差情況打算,有些話不免說得嚴重些,你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按照方子好好用藥。一定會好起來的。”
孟冬溫和笑道:“你無須掛礙。我倒覺得長壽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枉人世走一遭。不管怎樣,能認識你,已是我莫大的福氣。”
開陽怔住,臉上發紅,嬌羞得低下頭。
孟冬微微一笑,吩咐車伕:“走吧。”
馬車緩緩啟動,孟冬向開陽溫和地點點頭:“我先走了,明天見。”
車子從開陽面前駛過,開陽站在原地,看著孟冬的馬車離去,臉色不停變換,時而羞澀,時而擔憂,想了想,一咬牙,轉身往回走。
進了北斗司,洞明已回到湖心亭繼續品茶看書。
開陽急急進入亭中,不等她問話,洞明已經放下書卷,平靜地看著開陽,指指石凳:“坐!”
開陽一怔,乖乖地坐下。
洞明看了眼開陽,沉聲道:“你是來問孟冬病情的?”
開陽看著洞明,點點頭。
洞明嘆了口氣:“他的病很重,能活到現在已然是上天眷顧了。”
說著,他抬眼看了一眼怔住的開陽,繼續說道:“他目前病情還算穩定,若能嚴格按方用藥,不出意外的話,再活個十年八年或也是有可能的。”
“十年八年?”開陽一呆。
洞明又嘆了口氣:“這……已是最好的情況。”
“連洞明前輩也沒辦法?”開陽不甘心地追問道。
洞明輕輕搖頭,不再多說。。
十年八年……開陽臉色慘白,心痛如絞,一時間也沒了說話的興致。
過了一會兒,洞明深深地看了開陽一眼,突然問道:“你喜歡他?”
開陽吃了一驚,慌忙搖頭:“不,不,我……”
洞明沒有再追問,岔開了話題:“你與他,相識多久了?”
開陽鬆了口氣,忙道:“沒多久。之前,我設計的傀儡蜘蛛太過笨拙,我做了些改進,去匠人街向匠人訂購些需用的部件,許多匠人做不出,便向我推薦了他。我也是那時才知道,此人技藝十分高明,所以上次才向前輩您舉薦……”
洞明撫須頷首:“原來如此。唉!真是天妒英才啊。”
這種人物,洞明一生中也見過幾個,無一不是在各自領域出類拔萃的人物,可偏偏,越是這種出色之人,好像就越是磨難重重,似乎上天也在嫉妒他們的才華般,令人呃嘆。
“前輩,吉人自有天相。我想,天下這麼大,奇人異士無數,說不定……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人恰好能治他的病。”這時開陽似乎不甘心,又好像在自我安慰。
洞明看了她一眼,也不拆穿,只淡淡一笑點頭道:“但願如此吧。”
開陽沉默下來,心裡其實也清楚,連眼前這位前輩都沒有辦法,恐怕就真的沒什麼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