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下克上、放逐主家,還是如今的倒戈,都是為了家族。正因為這一點,成繁甚至也可以自詡為“為了大義”。
但他不會那樣……大義是什麼?正義是什麼?
不過是用來自欺欺人的把戲罷了,是那些活在腐朽的夢裡面的凡愚之徒的……最後的……一塊遮羞布。
他們橫瀨家身為新田義貞的後裔,血統高貴自不必說,可是在過去的這幾百年裡,高貴的血統給了他們什麼?
唯有力量,才是真實的依靠。
唯有利益,才是最美味的佳餚。
成繁帶著自己從金山城帶來的足輕,親自擔當前鋒,領著今川軍和北條軍殺向了聯軍的大營。
他揮起太刀劈向了自己的鄰居和昨日的袍澤。
可是……他能贏嗎?他們,能贏嗎?
佐佐成政捫心自問,卻得不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他讓波風乾前往國府臺城,向聯軍傳訊,是否足夠引起聯軍的重視?
北條氏康素來心機重重,是否會看破他們的計劃,是否能看破他的行動?
前田慶次騎著松風,就在佐佐成政的身側,他想著波風乾的事,突然問道:
“為什麼讓他去國府臺呢?那個傢伙可不善言辭,又沒什麼名氣,佐竹義昭、裡見義堯那些人,會聽他的嗎?”
慶次的語氣聽起來很是隨意,但他卻知道這是可以讓人沒有戒心的方式。關於成政派波風乾作為使者這個事情……慶次其實是不同意的。
國府臺已成險地,不論波風乾能不能辦成那件事,這趟差都不該由他來跑。
“佐竹義昭、裡見義堯皆是一時雄傑,怎麼會聽命于波風乾呢……”
佐佐成政低下頭來,嘴角有了苦澀的微笑。
“波風乾目中無人,莽撞慣了……若是由他去傳信,佐竹義昭我不敢說怎麼樣,裡見義堯一定是懶得理他。正因如此……聯軍不可能有默契的配合,此戰就算能勝,也很可能是慘勝吧。”
黑暗中,前田慶次握了握那隻空著的拳頭:
“逗比左!我現在很想揍你誒!”
他將佐佐成政視作兄弟,也將波風乾視作兄弟,可是就在今夜,他的一個兄弟賣了另一個兄弟……真是諷刺啊。
難道身居高位,就會讓一個人變得越來越不像人?
“你知不知道,這兩年來,你變了很多。”
佐佐成政沉默了。
這兩年來他變了多少呢?
“當年的你還相信忠誠和勇氣,當年的你會因為盛政大叔和政次哥的戰死跟織田信長翻臉,當年的你……會扶倒在地上的老人,會去教村裡的孩子識字。可是現在,你已經開始算計盟友和兄弟了,這樣真的好嗎?
“兩年啊……只有兩年,你變成了這個樣子,我不知道該揍你一拳呢,還是該可憐你呢?”
慶次的一聲嘆息在千餘匹戰馬的啼聲中顯得那麼微弱,佐佐成政卻聽得清清楚楚。
“當年的我,弱小地無法保護父親和大哥,弱小地無法保護歸蝶,若非是姐夫的庇護,我甚至會曝屍荒野……我的確變了很多,可我……並不後悔。”
是的,他,不,後,悔!
“好好準備一下吧……能不能討取北條氏康,全看你的表現了。”
佐佐成政撂下這麼一句話之後,驀地越過慶次一個馬頭,走到了前面。
慶次握著拳頭在大腿上敲了一記,他還想再說點什麼,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足以關係到此次國府臺之戰勝敗的事!
北條氏康突然勒住了戰馬,在半路上停了下來。
他似乎漏掉了什麼東西,現在才剛剛想起來。
“有長尾輝虎和佐佐成政的情報嗎?”
“日間,佐佐成政指揮聯軍攻破了河越城外的兩重壕溝。”
……搜噶?
氏康皺眉苦思起來。
他並未隱瞞自己前往江戶城的行動,事實上,前往江戶城,就是前往國府臺戰場,關於這一點,就算是平庸如小田原城內的成田長泰父子也是明白的。
他抵達江戶之後,無論是綱高的強渡行動、還是關東群豪對北條軍的阻擊,都很正常。
甚至於……關東群豪在大勝之後的慶功宴,也極正常。
不正常的是長尾輝虎。
得知自己前來江戶,為何長尾輝虎並未做出反應?
若是按照堂堂之陣的思路,應該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