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切齒地道。

佐佐成政亦抬起頭來，感受著景虎姐如浪濤般的怒意和威壓，竟然笑了：

“主公是不是一直在說，義理最高？那麼，我做的事，違背了主公的義理？所以才要殺我？”

“沒錯！你這個人渣！”

“既然是這樣……我想死得明白一點，請主公講一講，您的義理究竟是什麼。”

“……”

景虎姐整天叫囂義理義理，誰知道佐佐成政一問，她反而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主公……您的義理是什麼？”

“我的義理，就是世間的正義！”

“正義嗎……”佐佐成政的嘴角漸漸拉了下來，“那麼主公討伐北條氏，算不算正義？”

“那還用說！我正是為了大義，才出兵關東！”

“因此……北條氏就是不義咯？北條家的軍隊，應該也是不義的，應當被討伐的，對不對？”

“沒錯！北條氏作惡多端，天下共誅之！”

景虎姐隱隱約約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可佐佐成政所問的這幾個問題，又的確是確鑿無比，不容置疑。

“所以……我遵從主公的命令，屠殺不義的北條軍，難道就不是正義之舉？為了減少更多的傷亡，為了更快地平定關東，我為主公屠殺降卒，難道就不是正義之舉？若我是不義，那主公的所作所為，是否又合大義？”

“你……”

景虎姐被成政堵住了……誠然，成政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冠名以“為了主公”、“為了儘快平定關東”，可成政所為，不僅是世人無法接受，就連身為主君的她也無法接受。

“你作出了人神共憤的事情，還好意思說是為了大義？我討伐北條固然是出於大義，可你做得事情卻未必如此！我怎麼知道你是否居心叵測！”

——不得不說，女人的直覺準的離譜。

佐佐成政當然是居心叵測。

可居心叵測的佐佐成政面對景虎姐的質問，不但不心虛，還抬起頭來迎了上去：

“主公做的事情就一定合乎大義嗎？呵呵……為了取得河越一戰的勝利，在明知北條綱成會發動夜襲的情況下，不去知會上野和下野的盟軍，而是坐視盟友陷入危難不動如山，這也合乎大義？”

景虎姐猛地瞪圓了眼珠，手中的太刀稍稍一割，成政的脖子上已經多了一道淺淺的傷口。

“八嘎！”

她本想說“那還不是都出自你的計劃”，可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承認了被佐佐成政玩弄（大霧）於鼓掌之間？

兩人大眼瞪小眼，針尖對麥芒，再次陷入了僵持。

在經歷了數息的沉默之後，景虎姐若有所悟，周身忽然散發出一股霸氣絕倫的氣勢來。

景虎姐發怒的樣子本來還帶著少女所特有的嗔怒神色，讓人心生憐愛，但此刻的她，簡直就像是一尊怒目金剛……或者更準確地說，她就是神佛！

“我就是大義！我就是毘沙門天！作為凡人的你，沒有權力來質疑我的對錯！”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佐佐成政，景虎姐說出了這樣的話。

成政本來算計精妙，打算用她一直以來秉持的“大義”做文章，讓她自相矛盾、不戰自潰。

她本該被成政擊敗的……她和她的“大義”，本該被成政擊敗的。

但成政也漏算了一點……成政漏算了她的覺悟。

神佛真的存在嗎？

有人說，神佛只存在於人心，有人說，神佛只存在於天堂。

而長尾輝虎的覺悟是……

神不為者，人為之！

人即神佛！

目睹了景虎姐境界再次升級的整個過程，佐佐成政也似乎明白了什麼。

明白了他為什麼會敗給她，明白了他為什麼會愛上她。

成政終於明白，為什麼身為魔鬼的他，竟然愛上了作為毘沙門天的長尾景虎。

“沒錯，你就是毘沙門天。可毘沙門天代表的正義和光明……”

佐佐成政也緩緩站了起來，與面對面的景虎姐不同的是……成政散發出了冰冷邪異的殺機……和無與倫比的黑暗。

佐佐成政原本的栗色瞳仁，已在此刻完全轉成墨黑。

“世界上總有光明照不到的地方，正義的毘沙門天也總有不能做的事……只能由魔鬼來承擔。你不能做的事……我來做，你是正義，我是不義，你是天神，我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