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關八州,怎會是英雄?”
長親又道:
“武田大膳大夫晴信,自弱冠時起便放逐乃父,征戰十餘年,勘定甲斐、信濃兩國,拓地無數,可為英雄?”
佐佐成政又搖了搖頭:
“武田晴信,不過是隻甲斐的山猴子罷了,所謂猴子就是猴子,猴子就算是穿上人的衣服,也只是沐猴而冠,怎會是英雄?”
成田長親皺了皺眉,他當然看得出佐佐成政極為自負,於是他又道:
“義元公坐擁駿河、遠江、三國,整軍上洛,卻於桶狹間被內藏助大人討取,想來也不是英雄了?”
聽到今川義元,佐佐成政倒是一愣,他不由回想起那個白雨肆虐的午後,想起了那個胸懷天下之志,卻被自己斬於劍下的男人。
“義元公頒行《今川假名目錄追加》二十餘款,開戰國大名之先河,可為英雄!然而霸業中道崩殂,大概便只能算半個了吧。”
“既然義元公亦非內藏助大人中意的英雄……難道是上州長野業正、安房裡見義堯、常陸佐竹義昭、會津蘆名盛氏、奧州益達、南部晴政之流?”
“非也,非也。業正雖有雄心,然其人已老、又處於三強夾縫之中,著實難有作為。其餘人等,亦只能偏安一隅,欺負欺負當地的豪族罷了,怎可與‘英雄’相提並論?”
佐佐成政否定了所有可能的人選,這讓成田長親很是疑惑。
難道成政也要像曹操那樣地告訴成田長親說,關東英雄,唯長親與成政耳?
……這不靠譜。
“既然這些都不是英雄,那麼內藏助大人以為,誰人可稱英雄?”
這個時候,佐佐成政的臉上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越後之龍長尾輝虎,可為英雄,而且是不世出的英雄!”
此言一出,聽得成田長親一愣,然後他就忍不住地輕輕笑了出來。
“內藏助大人似乎忘了……長尾殿下是個女人。”
一經提醒,佐佐成政也反應過來。
……是了,景虎姐是英雌,而非英雄。
可英雄又是誰呢?
想到此處,佐佐成政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他的笑聲刺耳難聽,但他本人笑起來卻是絲毫不顧忌別人的感受,只是笑到一半時,成政又突然咳嗽起來……重重的幾聲咳嗽,讓成田長親聽到了拉風箱的聲音,似乎是要把佐佐成政的肺葉都咳出來一樣。
“咳……”
他終於一口咔出血來。
但咔出這口血之後,他的咳嗽反倒奇異地停止了,佐佐成政舒了口氣,任由猩紅色的血液緩緩滴下,此刻他的表情和神態,乃是前所未有的豪氣干雲:
“義元公是半個英雄,我是半個英雄,關東雄兵百萬,竟無英雄一人!”
忍城 220人質
回到忍城後,佐佐成政的病容和清澈的眼神時不時地浮現在成田長親的眼前。
從次日早晨離開那個村子開始,成親的耳邊也一直在迴響著佐佐成政的妄言:
“義元公是半個英雄,我是半個英雄,關東雄兵百萬,竟無英雄一人!”
長親曾經跟著忍城城外的鐵齋和尚學過粗淺的醫術,略知觀相診斷的法子,他見佐佐成政臉色蒼白又憔悴,眼中有血絲、眼角發青,咯血發紫,知道成政是中了毒,但具體是什麼毒,他卻是無從得知。
讓成田長親感到奇怪的是,佐佐成政明明毒傷未愈,為何不回越後療養?
成政雖然看起來隨時都會死掉的樣子,但不論是成田長親還是正木丹波,都堅信佐佐成政絕不會死。
只因他們從佐佐成政的眼中看到了燃燒著的勃勃生機。
僅僅是與佐佐成政對視一眼,長親就明白這個男人絕不會向命運和傷病屈服。
假使有一天佐佐成政真的死了,想必也只能是天命所至吧。
他們回到忍城的當天傍晚,佐佐成政統帥的聯軍就堵住了忍城的兩個城門,在城南和城北分別紮起了一座軍營。
晚上,長親在丹波的陪同下巡邏城牆,當他們兩人走到忍城的北門時,長親忽然想看看聯軍的軍容,因此便慫恿丹波也一起登上了箭樓。
長親素來缺乏作為一個武士應該具有的武藝和素質,他在正木丹波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爬上了箭樓,舉目望去,見城外星火點點,雖然整個營寨大多隱藏在黑暗中,但僅從那幾處移動的火光便可以看出,這座軍營的紀律很是嚴謹。
“丹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