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岐賴次環顧廳中,視線終於落在了角落裡一個單薄的身影上。
木下秀長雖是惶恐,卻已經在短短數月裡學會了不少東西,禮儀自然也包括在內,從土岐賴次進入大廳開始,他就一直恭恭敬敬地坐著,低頭不語,生怕出了半點差錯,聽到主公召喚他,額頭上更緊張地滲出了一層細汗。
賴次對“木下秀長”這個名字,本沒有多少印象,但透過自佐佐成政那裡繼承來的記憶,他知道這個單薄的少年性格謙和、努力地學習各種東西,潛力極大。
“你現在什麼都不懂,跟村井貞勝好好學習吧。如果你的成就沒能超過你那個叫做藤吉郎的兄長……是會受到懲罰的。”
賴次本想說“會被處死”,但顧及到歸蝶和家臣們的情緒,只是輕描淡寫,一句揭過。
“哈伊!”
木下秀長笨拙地叩了個頭,緊張得很。
“小壞蛋!”
坐在賴次身後的歸蝶偷偷地伸出手在賴次腰側擰了一把,她顯然是不滿賴次對木下秀長的“恐嚇”。
“啊啦……小公主要做什麼呢?”
賴次一把捉住了歸蝶的小手,把她輕輕地拉進了懷裡。
“不要……大家都還在……”
歸蝶低聲呢喃著。
賴次微微一笑,不再輕薄歸蝶,反而把她扶了起來。
如果說他還可能為一個人而謹小慎微、戰戰兢兢的話,也只有歸蝶了。
與佐佐成政一樣,他對歸蝶極度迷戀。
而他對歸蝶的迷戀,比佐佐成政更早……
“除了帶來秀長之外,長福還在路上撿到一個東西,你或許認得。”
歸蝶從身後的木匣裡取了一個圓形的東西遞到了賴次的手上。
有些驚訝,但賴次很快就想起了這個東西是什麼東西。
手錶,一塊皮帶已經爛掉,但主體部分仍然完好無損的手錶。
百達翡麗出品的機械手錶,瑞士精工,不需要電池,也可以不用上發條而僅依賴晃動時勢能和動能的轉化來執行。
——這塊表,是佐佐成政的東西。
只是賴次有些不明白,這塊表怎麼會出現?
佐佐成政那個可惡的傢伙強奪了他的身體,也就是說,佐佐成政本身是沒有身體的,既然成政沒有身體,那這塊表是什麼鬼?
想也想不明白,賴次直接把手錶又遞迴歸蝶的手上,往對面的家臣們點了點頭。
“諸位……這大半年來,辛苦你們了,我很感謝!”
眾人面面相覷,因為會向家臣們道謝的領主實在少見。
“另外,我將恢復真實身份。”
真實身份?
眾人疑惑不解。
“我其實是先代美濃守護土岐賴藝的嫡子,我叫土岐賴次!”
此舉在家臣中掀起軒然大波,土岐賴次的嘴角則揚起一抹微笑。
……該是他的,終究是他的,時隔多年,他終於擺脫了可惡的佐佐成政,再度拿回了自己的一切。
但賴次沒注意到的是,在他身後的歸蝶臉色忽然冷了下來,那一雙美麗的眸子裡,閃爍著猶疑不定的光。
137無奈是愛
土岐賴次與佐佐成政共用一個身體,或者說,他們輪流使用這一副身體。
他們的區別很大,但相同點更多。
他們互相影響,在不知不覺中接受對方、也改變對方。
但神經大條的佐佐成政不知道,土岐賴次縱然自詡擁有絕對的智慧,也不知道。
所謂燈下黑,就是這個道理。
提到土岐賴次與佐佐成政最大的相同點,不是野心……而是對歸蝶的痴迷。
他們……很默契地稱呼歸蝶為“小公主”。
而事實是,歸蝶比他們大了一歲。
會議結束之後,就到了晚餐時間,由歸蝶指定、村井貞勝親自操辦的一場接風晚宴熱熱鬧鬧地舉辦了。
但與這熱鬧格格不入的,是家督土岐賴次的冷淡。
是的,冷淡,他對這場宴會很冷淡。
這讓家臣們感到疑惑……在他們的記憶中,佐佐成政是尾張第一傾奇者,是一個喜歡摻和事兒的逗比,如果沒有事兒,他能鬧出事兒來,還自詡是“傾奇者の奧義”。即便是後來父兄先後戰死,佐佐成政獨處的時候居多,他們也能從偶爾的宴會上再次目睹佐佐成政的豪爽和乾脆。
但是……不一樣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