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島職鎮只覺喉嚨有些發堵,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長職所言的二十八年前,乃是當時身為越後守護代的長尾為景,出征越中,討伐同為越中守護代的神保家。
長尾家便是上杉家的前身,兵鋒何其銳利,又怎是神保家能夠抵擋。
小島職鎮仍然記得,當時剛剛元服的他,親眼目睹了神保家的兵敗,亦是親身感受到了為人附庸的恥辱。
不待小島職鎮反應過來,神保長職已是眼眶溼潤地說道:
“那個時候,父親告訴我,一定、一定要振興神保家的家名,寧為鬼雄、不為雞犬!職鎮君,你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嗎?”
小島職鎮眼中亦有精光閃過,他自幼便是長職的伴當,當然明白上代家督的遺言。
神保氏本是能登畠山家的一個代官,歷經十代經營,方才能以守護代的家格成為西越中一代的大名。他們本就出身卑微,當然不願在亂世中繼續蠅營狗苟,就算是在亂世的爭逐中被擊敗、人死國滅,亦好過在別人的恩賜中苟活下去。
所謂寧為鬼雄,不為雞犬是也!
“在告誡我要振興神保家之後,父親就切腹謝罪,以換取長尾為景的寬宥,求得了神保家苟延殘喘的機會……我亦撿回了一條命,在家臣們的護送下蟄伏在瀧山城中。職鎮君,你明白嗎,你我能有今日,全賴父親大人那切腹自戕的餘蔭啊!”
小島職鎮面色慼慼,終於正色道:
“職鎮當然明白,若非大殿下當年的替罪,我神保家絕無存續之理。可既然連家族的存續都要仰他人鼻息,不如奮力一搏。此戰若是就此罷手,我們神保家將再無統一越中的機會,以佐佐成政的韜略和手腕,亦遲早將神保家蠶食分割,所以……此戰,就算是損傷慘重、就算是後方遇襲,也只能繼續下去。
“松倉城必須攻陷,否則我神保家,將永無出頭之日!”
小島職鎮說完這些,胸懷中已是燃起了強烈的鬥志,抬起頭來望向他的主君,發現神保長職那雙泛著血絲的眼中已經有了淚花。
“二十八年來,夙夜憂嘆,為的便是這個一統越中的機會,若是此戰兵敗,最壞也不過我切腹謝罪罷了,沒什麼好擔心的。只不過……若萬一真的那樣,我還要拜託你,好好照顧長住了!”
小島職鎮亦覺眼眶一熱,驀地伏下身去,躬身領命:
“哈!”
次日平明,神保軍再次發動了進攻。
在損失了寺崎眾、調走神保覺廣、神保氏張之後,他們仍有為數六千的軍勢,經歷接連數日的攻城作戰後,仍能調動五千人的兵力。
這一次,神保長職不再留手,將全部的兵力分為五隊,以四隊圍城,一隊輪流攻伐。
“攻破城池的那一隊,我將賞賜主將萬石的領地!最先攻入城池的一百人,全部提拔為武士,賞百反水田!”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神保氏諸將賈勇而戰,很快便攀上了松倉城的城牆。
與尋常的小木城不同,松倉城矗立在松倉山上,為連郭式結構,外側城牆使用厚實的土塀包裹,亦有防火之效。
在大筒被大量使用之前,這種土塀包裹的城牆,亦是戰國時代的最高規格。
一日下來,神保軍與椎名軍皆是死傷慘重,數百具屍體堆在松倉城的城牆下,死狀可怖,再加上夏日炎熱,屍體和血液引來無數蚊蟲,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奇怪的是,休戰之後,神保長職卻制止了部下收容屍體的行動。
“主公您的意思是?”
小島職鎮聯想到數年前武田晴信在春日山城城下製造鼠疫的做法,不由不寒而慄。
神保長職卻並未如此喪心病狂,望了望松倉山和山上的松倉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職鎮,你帶人收集乾柴和引火之物,現在就去!我要——
“火燒松倉山!”
神保氏諸將聞言大驚,心道主公這是怎麼了,戰國時代,攻城拔寨雖然多如牛毛,卻並不直接焚燬城池。
燒什麼啊?又不是禮拜六魔王,沒必要動不動玩火。
攻城是為了奪取,而非毀滅,在這一點上,世人皆有共識。
但神保長職這次……是要毀滅松倉城嗎?
“主公,此舉不妥啊!”
有家臣如此勸諫。
“無妨,縱然火燒松倉城,我先前作出的承諾依然有效!此戰登先者,皆有厚賞!諸君奮勇上前,為我攻破此城,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