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長“噗通”跪倒在平手老爺子身邊,涕淚橫流。
良久,信長回覆了往常的神態,厲喝道:
“快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是!……昨天他的心情看起來很好,還邀我們三兄弟一起喝酒。今天午前從本丸回來之後,他就開啟窗子,看庭院的梅花,傾聽黃鶯的叫聲,他說這都是很美好的東西……”
“然後呢?”
“然後……他說春天來招引他了,我們三人登了城,他就一直留在這裡,也寫了遺書。”
“納尼?有遺書?快拿過來!”
平手兄弟們突然變了臉色,支支吾吾地道:
“父親可能失心瘋了,所以我們覺得遺書不值得一看。”
“住口!成政,去把遺書拿來!”
佐佐成政從平手兄弟那裡搶過遺書,雙手捧著遞到信長的面前。
信長扭過頭去,似乎還是止不住地悲傷。
“讀出來。”
“是!
佐佐成政應聲將那份遺書甩開,平手三兄弟卻是面面相覷,惴惴不安。
“雖然經常對你諫言,但卻沒什麼效果,政秀我真是不肖。如今,我已切腹自盡,如果您可憐愚者之死,那麼請確認以下諸條:
“第一,要成為足以庇護他人的強大主君;
“第二,家臣中多有忠肝義膽,莫要因一時之過,將其冷遇乃至流放;
“第三,請勿再著奇裝異服,腰間莫再系掛繩、布袋等令人發笑之物,請勿再隨意披上坦胸外衣到別家拜訪,這些都足以讓尾張一國蒙羞。”
佐佐成政將平手老爺子的遺書讀完,場上頓時鴉雀無聲。
平手兄弟緊張地望向信長,但信長卻並未如他們想象的那般大發雷霆。
直到成政將遺書重新摺好遞到信長的眼前,信長才一把抓去遺書,大步走出庭院,乘馬衝出城池。
直到四周陷入徹底的黑暗,也絕沒有任何一個人在身後跟著,信長才放緩了速度,放聲大哭。
他從馬背上跌落下來,在伊勢灣平緩的海岸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茫然前行。
一邊哭、一邊將平手政秀的遺書撕了個粉碎。
“爺!你是……清白的嗎!”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來辯白!你這愚蠢的老頭!”
信長仰天大笑,咒罵聲混雜這海浪的衝級一波一波地拍打著海岸。
只是……不論他再怎麼悔恨、再怎麼歇斯底里地吼叫,平手政秀是絕不可能再活過來了。
那個做過他的老師、兢兢業業的次席家老平手政秀,永遠不可能再回來了。
在這一場博弈中,稚嫩的信長遭受了今川義元的突然襲擊,被擺了一道。
而作為當事人之一的平手政秀,之所以沒有選擇謀反、而是選擇了切腹死諫,除了對時勢的準確判斷外,更包含了作為老師對弟子的殷切期望。
“要成為足以庇護他人的強大主君。”
每每想起平手政秀的諫言,織田信長都覺得胸口發緊。
在這個寒冷的初春之夜,織田信長在伊勢灣的海岸上默默立下了誓言:
——爺!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成為足以戰勝今川義元的……強大君主!
於是,在平手政秀死後,織田信長繼續徹查賬目,終於查清了那筆錢的去向。
原來,信長的叔父織田信光曾以訓練武備為由,繞過平手政秀支走一筆錢,而織田信光此時作為守山城城主,在信長與信行的鬥爭中不偏不倚,是兩方都著意拉攏的物件。
既然無法拿信光開刀,織田信長唯有按下怒火,靜候時機。
一個月後,美濃國的齋藤義龍在稻葉山城集結18000人的大軍,向道三所在的大桑城挺近!
訊息傳到清州,織田信長亦立即下令召集兵員,濃尾兩國的局勢,如弓弦般再度繃緊。
19再戰大桑城
南風吹過,吹綠了長良川兩岸的草地,吹得整個美濃生機勃勃,也吹得齋藤道三一個透心涼。
他本以為義龍是倉促舉事,支持者不多。
但在鷲山城外的那場戰鬥,義龍用絕對優勢的兵力將道三的軍勢擊得粉碎!
逃亡到大桑城後,義龍也不知道為什麼遲遲不來攻打,這給了道三喘息之機,也給了道三一線希望。
道三本來指望著有忠於他的豪族前來救援,而現實則令他心中愈來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