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勇和鴻兆見鴻志沒有主動找張鴻遠的意思,於是張鴻兆說:“那我和勇哥去叫大哥吧。”
張鴻勇和張鴻兆一關門兒,走上沙石坡。
“勇哥,看大哥和二哥是沒有和好的意思了。二哥的怨氣不小呀。”
“鴻兆,我也是無兒無女的人。現在要了一兒一女,我看到他姐弟倆比親生的還親,他們的親爹媽真要把他們抱走,我會拼了這條不值錢的命。鴻兆。人缺了什麼想什麼,失去什麼又想要什麼。嗨。”
張鴻遠見兩位堂弟推門進來,臉就耷拉下來了。
“大哥,弟兄們都等著你,你看你是不是上去咱們商量商量?”張鴻兆陪著小心,儘可能語氣婉轉一些。
張鴻遠雙眼飛快地眨巴著,極力調整思路掩飾著心中的不滿之情。作為兄弟之中的老大,他既不能表現的過於任性妄為,又不能不拉起自己的身架。
“悶顱他們……也都在?“張鴻遠問道。
張鴻兆敏感地聽出了張鴻遠的意思。他說:“悶顱哥、志小哥都在,都等你呢。”
張鴻遠證實了弟弟鴻志確實在北院,便說:“既然,你志小哥在,聽他的就行啦。”
張鴻勇聽到張鴻遠的口氣不對勁兒,忙打岔說:“大哥,志小也是在等你上去。這不,讓我倆來叫你,弟兄們都一樣嗎,是不是?走吧,都還餓著肚呢。死人不吃就不吃吧,活人不吃可受不了,再說,四叔有點著急了,那碑氣……”
張鴻遠覺得再做推諉似乎說不過去了。說到張克智,雞四的脾氣,張鴻遠也怕老頭一股氣不順發起驢脾氣,那樣,又吃村裡人笑話了。話又說回來,不管怎麼說,鴻勇和鴻兆親自登門懇請,總算有個臺階下了,在弟兄們當中,誰又受到過如此隆重的待遇呢?張鴻遠可是頭一份啊。張鴻遠那憂鬱緊張、焦慮不安的心總算多少有了點安慰和平靜了。
雪越下越大。
雪花像蘆花般在天空漫舞,如歌、如詩、如訴、如思。
寧靜的大地與翻滾的雪花,如一張琴臺與一雙靈巧的手,如一張寬大的紙板與一支神秘的筆,如巍然不動的父親與如訴如泣的子女,如飛馳的思想在廣袤的空間裡升騰與一個又痴又傻的呆子在漠然張望著、笑著……
透過雪花,似乎能看到一張面孔一雙眼睛,以慈愛而莊嚴的目光注視著雪花中的人們的一舉一動,而她是誰,他是誰?是我們自己?是那位夢中相識的人?是命運的主宰者?是?也可能不是。
假如生命能如雪、假如生活如雪,假如思想如雪,這個世界該是多麼美妙……
張鴻遠不愧是一位稱職的總管。他對整個喪事的安排不假思索,佈置的井井有條,當天晚上入殮,停喪五天。組織十五人分三撥、三天之內打好墳墓。除鴻志守靈之外,其餘人報喪,制孝衣,做貢、搭蓬、做飯等,一應事項都做了安排,鑑於政府不允許大操大辦喪事,不準土葬,這次發喪一不大破孝,二要悄悄入土。於是,五天之後,一不鳴炮,二無吹打樂器,踏著天晴後泥濘的道路,張鴻遠在前拿著齊眉棒,張鴻志拖著靈棺,靈後是周玉香等一幫女人。沒有平常出殯的哭聲,也沒有們的圍觀。黃杏被抬著,悄沒聲息地埋入了西梁北坡。墳址是張鴻遠選定的,頭枕大梁,腳蹬關樹底東端的南梁,再下就是如帶如稠的兩叉河,遠方則是望到黃杏孃家大東莊一帶的山勢。
張鴻遠非常得意地說:“四嬸睡在這兒,也能看到她的孃家呀。
黃杏入土之後,張鴻志的心中壓了一塊鉛,一想到自己有一天一命西歸,靈前無人拖靈,他就覺得彷彿有天昏地暗,天塌地陷之感。張鴻志的心中依然惦念猛子——那個與他一起肉貼肉生活了幾個月的肉*兒,猛子那童音、那涼涼的小手,那小巧的嘴巴,會不知不覺將他從夢在叩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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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要不,還是把猛子要回來吧?”
晚上,張鴻志跟周玉香悄悄地商量。
黑暗中,周玉香的臉上悄悄淌下兩行熱淚。這個從不在人面前流淚的女人,在夜色的掩護下將心中的淚水傾倒在沉甸甸的枕頭上。
淚水像夜色一樣凝重,那是被掩蓋著的傷痛被撕破了呀,那是自尊的堤壩失去了平衡,生命的激流產生了劇烈的翻騰。
張鴻志知道周玉香哭了。他等待著周玉香流乾了眼淚,恢復了平衡,又問道:“你,不想要回猛子?
“想。”
周玉香的回答,只有一個字,但音調卻是有一種說不出的陰冷可怖。幸好,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