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支撐的時候,她對婚姻已經慌了手腳,不知道自己在林勝利面前還能做什麼。
這時,父親再一次告病危。方雲慧再堅強,也敵不過命運的捉弄,就在她無助地用眼淚排遣內心的悲痛時,不知道林勝利出於什麼用心,一天黃昏回家時,竟然出其不意地帶回一束紅黃相間的玫瑰花。不管這束花是不是林勝利買的,只要他拿回家,方雲慧都認為是個好兆頭,玫瑰花像燃燒的火苗,把她的希望點燃了。她果斷地選擇了留下,不回去為父親盡最後的孝道。父親是臨終的人了,就算她回到老人身邊,也不能將他從生死線上扯回來,她又不是神仙,去和不去能有多大意義?留下來,從丈夫超常的舉動上看,他似乎有回心轉意之心,如果這個時候走了,她既挽救不了父親,還可能使剛有點悔意的丈夫離她而去。擁有一個和睦和諧的家,是對父母最大的安慰。她相信,如果父親和母親知曉她眼下的境況,一定會原諒她的。方雲慧找了一大堆走不開的理由,為自己的小家能夠平穩過渡,她放棄了為父親盡最後的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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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被胃癌折磨了大半年,理療化療該做的都做,也沒把他體內的癌細胞殺死,相反,癌細胞以驚人的速度頑強地向身體各個部位擴散。
在病床上又熬了些許日子,方明最後連點滴都打不進去了,他身上沒有肉,只剩下骨頭和乾癟的血管,終於在一個黃昏裡結束了他的痛苦。侯淑蘭眼睜睜地瞅著老伴落下最後一口氣,他沒有神采的眼睛定在她身上,艱難抬起來的手落進她同樣乾瘦而冰冷的掌心裡,失去肌肉的臉上擠成一團,而嘴角卻很分明向兩邊扯開。
方明以這樣一個滑稽的模樣定格。
老伴的離去,就像侯淑蘭心上的一隻風箏,風箏最終掙脫線絆消失在空中,而最後的那根線頭依舊還在心裡牽著。
方雲慧兄妹五人,只有最小的老五方雲剛還沒正式結婚,但已經和女朋友在外面買房同居了,另外四個都有了各自的安樂窩,他們不太喜歡自己的出生地,沒一個隨父母住的。原來逢年過節,兄妹五人拖家帶口,都回來與父母歡聚一堂,可年年都是那樣,好像一道菜,儘管並不常吃,卻每次吃的感覺都一樣,也就膩了。兄妹幾個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打個電話說上一聲,沒啥大事,就是過節也懶得回來。
五兄妹中,父母最疼愛的,就是老三方雲慧了。方雲慧與其他幾個兄妹不同,她從小很有個性,讀書成績好,脾氣也倔強,做什麼事都不甘落人後。走出芙蓉裡,這是她從小學就樹立的目標。她憑自己的努力一舉考取了省重點大學,不但填補了方家從未出過大學生的空白歷史,也成為芙蓉裡這個不毛之地第一個考上省城重點大學的大學生。當了三十年低保工人,又修了近二十年腳踏車的方明高興得過了頭,挺起彎曲了一輩子的腰桿,走路都帶起風聲,他不顧老伴和鄰居的勸阻,專程送已經二十歲的女兒到省城重點大學報到,在當時還成為芙蓉里人們的笑談,要放在如今,誰家孩子考上大學不去送,才容易成為大家指點的物件呢。很多事,經歷很多年後,會莫名地顛倒過來,輪迴似的。
父親去世了,方雲慧沒理由不回來,父親的喪事,還得靠她來張羅。芙蓉裡的左鄰右舍,誰不知道方家老三才是他們家的主心骨。這兩天,侯淑蘭心慌意亂地站在樓門口,張望著巷口,等著小三子回家給她拿主意呢。
老四方雲雪是懷著身孕的,她最不喜歡母親凡事都要過問姐姐,好像這個世界除了二姐方雲慧就再也沒有別人了。但她也不敢把這樣的情緒表現得太甚,從方雲慧考上大學的那天起,方家就儼然成為方雲慧的天下,什麼事只要方雲慧說了,就成了定局,再沒有更改的餘地。她不明白,一個方雲慧,只不過比她多上了幾年學,看看現在,滿世界都是大學,只要有錢,任是誰都可以上的,為什麼偏是她方雲慧在方傢什麼事都說了算呢?現在,父親去世都兩天了,方雲剛當天就給方雲慧打過電話,可是她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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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偽幸福(4)
母親仍倚在門口,眼巴巴地望著巷口。方雲雪走到跟前,想要把母親拉進屋裡。侯淑蘭一點也沒意識到小女兒靠近她了,她臉色枯灰,表情憂傷而茫然,灰白相間的頭髮在微微流動的空氣中零亂不堪。
方雲雪輕嘆一口氣,到底沒伸手去拉母親進屋,她終是不忍攪亂母親的這份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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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雲慧在街巷口剛下計程車,芙蓉裡的街坊鄰居們停下手中的活計,把脖子伸得比大雁還長,望著方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