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亦凝神看著,見那任鄙本有舉鼎之力,只是被那蘇代一說,竟是莫名其妙地洩了氣,棄了鼎。兩人均是心頭打鼓,再轉頭看看明堂之內,幽暗難辨,香火隱隱,想到裡頭供著周室開國君王周文王、周武王這等明君英主的神位,如今自己這等人敢在他們面前放肆,豈不是要觸怒神靈?
正當此時,忽然一陣莫名的怪風吹起,捲起塵沙落葉,叫人不由得舉手遮了一下眼睛。怪風過後,一面“秦”字旗幟,忽然倒下。
兩邊旗幟甚多,間中或有人持旗不穩,也是常理,只是兩人本就有些驚魂不定,此時一見,更加疑神疑鬼起來。卻又見秦王蕩一指烏獲,氣急敗壞地喝道:“烏獲,你來。”
烏獲聽了此言,心頭一顫。他是既畏鬼神,又畏秦王,不敢違拗,當下便戰戰兢兢地上前,兩足分開,穩住身形,手握雍鼎雙足,運氣到了十分,大喝一聲。那銅鼎雙足緩緩上移,移到斜角之時,第三隻足也漸漸離地而起。
秦王蕩微微點頭,嘴角也由下沉變為上翹。
忽然聽得蘇代又幽幽地嘆了口氣,恰於此時又一陣風起,吹得落葉簌簌有聲。
秋日本就多風,原也是自然現象,可是烏獲本就是精神繃到了極緊處,汗溼重衣,這怪風一起,頓覺後心發涼,他卻不敢步任鄙後塵,強鼓著氣再一撐。不想他膀大腰圓,素日最好華衣,這日登天子之堂,特意穿了秦王蕩所賜的錦帶玉圍,這絲綢之帶卻經不得他這渾身十二分的力氣,忽然間他的腰帶繃斷,落在地上,烏獲頓時氣洩跌坐在地,那鼎自然也就隨著他的手落下,重重砸在地上。這一聲重響,似砸在了秦王蕩的心上,也似砸在了孟賁心上。
烏獲狼狽地抓起錦帶,伏在地上,一個字都不敢說了。
周室眾人,笑得站都站不住了,幾個大臣都笑得跌作一團。
秦王蕩恨不得一劍刺死烏獲,卻不好於此時發作,叫周室中人看笑話,眼睛卻惡狠狠地落在了孟賁身上。
任鄙、烏獲接連失手,秦王蕩的心願,便只著落在孟賁一人的身上了。孟賁咬了咬牙,不待秦王蕩發話,便上前一步,先與手下索了條牛筋帶子,換了錦帶,又俯下身去檢查了一下靴子,將靴上帶子繫緊,再繫緊袖口。如此準備之後,方才走到雍鼎之前,向著秦王蕩先施一禮,便雙足分開,氣運丹田,用力一喝,但見那鼎被緩緩舉起,至膝、至腰、至胸口,緩緩過肩……
秦王蕩剛要說:“好!”不想孟賁臉色憋得潮紅,到鼎至肩上之時,忽然鬆手,銅鼎重重砸地,發出一聲巨響,轟起半天煙塵。
但見那孟賁眼角破裂,口鼻出血,顯見已經受了內傷。他跪伏在地顫聲道:“大王,臣、臣盡力了。”
周室中人看那孟賁險些舉鼎成功,心跳得都如亂鼓,及見孟賁最終也是失手,周天子蒼白的臉上也顯出一陣興奮的潮紅,尖聲叫道:“秦侯,你輸了,看來秦國無人有舉鼎之力啊!”
普天之下,本就只有周天子方能稱王,但如今列國自己稱王,周天子也就不敢過問。之前兩人相見,周天子百般不願,但迫於武力,只得口中含糊混過,如今見秦王蕩舉鼎不力,這一聲“秦侯”叫得當真又響又亮。
秦王蕩指著趴在自己面前的三個大力士,顫聲道:“你、你們……”他氣得說不出話來,素日的圖謀、得意,此時全部變成羞憤,直欲將三人立刻拖下去處死才好。
階下秦將也都噤聲。諸將其實早對這三個毫無戰功而封高爵的大力士不滿,此時快意之下,卻更加不敢吱聲,生怕教秦王遷怒,讓他們也上前舉鼎。
第302章 舉周鼎(4)
蘇代表面上勸著周天子,其實卻在添油加醋:“秦侯錯怪他們了。其實臣聽說秦國這幾位大力士,是真的有千鈞之力。只是這九鼎非凡人所能冒犯,所以就算有把鼎舉起的力氣,但這九鼎乃天命所授,又豈是這等血統低賤之人可以舉動的?”
周天子聽了此言,轉頭看向蘇代,卻隱約看到他眼中的興奮和期待之色。他心頭一動,嘴唇顫抖幾下,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來,臉上潮紅退去,蒼白更甚。
秦王蕩見三人皆是失手,不但圖謀落空,這面子上也下不來,再看到周王君臣不屑的表情,更覺不甘,大步上前,踢開孟賁,喝道:“沒用的東西,不如讓寡人自己來。”
孟賁大驚,顧不得這一腳踢過來的疼痛,忙抱住秦王蕩叫道:“大王不可!”
蘇代強抑興奮,輕笑一聲:“秦侯何必勉強?天命在周,所以九鼎無人能動,你遷怒於他們又有何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