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要這麼畏首畏尾？”

孟嬴沉默片刻，忽然輕笑起來：“季羋，有時候我真佩服你，我要在你這樣的處境，必是毫無辦法的。可我沒想到，你竟連老國相都可以支使得動，來為你說話。我看得出來，他明顯是不情願的，卻又不得不來。所以，我知道你若是想做什麼事，誰也擋不住你。你既然要見我，我是躲不過去的。”

羋月道：“那既然不打算見我了，為什麼還要見我？”

孟嬴點頭：“我知道。”

羋月問：“你知道我找你？”

孟嬴扭過頭去，好半日才道：“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只有不見你們，就當我沒見過這封信一樣。”

羋月道：“然後呢？”

孟嬴失聲道：“我怎麼能夠殺你？”

羋月道：“你為什麼不殺我？”

孟嬴含淚點頭。

羋月開啟帛書，冷靜地從頭看到尾，放下帛書，問孟嬴：“她要你殺了我們母子？”

孟嬴嘴唇顫抖，張口欲言，可是半天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抹了抹淚，轉身從匣中取出一份帛書來，遞給羋月，艱難地道：“這是，秦國的國書中所夾帶的秦惠後私人信件。”

羋月緩緩地抽回手：“易後，你怎麼了？”

孟嬴忽然顫抖起來，最終壓抑不住。她忽然站起，暴躁地推開席上的擺設，推開擋在她和羋月之間的障礙之物，踉蹌著離席，撲到羋月的席位上，捧著羋月的手貼到自己的面頰上，哽咽著道：“對不起，季羋，對不起。”

第262章　瘋婦人（1）

眼前的嬴稷已經哭紅了一雙眼睛，女蘿也是憔悴異常，看到羋月醒來，話語艱澀，連忙轉過身去從懷中取出一隻陶瓶，遞給羋月道：“夫人，您先喝口水。”

羋月似夢似醒。她欲張口，卻感覺有些澀意，吃力地問：“我這是……在驛館裡？”

就算她在陌生的世界中迷失，也總會有一股力量把她拉回來，那就是她的孩子。羋月抱住嬴稷，那似飄蕩在空中的神魂，慢慢地落回到她的軀體中。

她茫然地看著左右，看著這簡陋的空間，腦子還不曾轉過來。一個小小的軟軟的身軀撲到她的懷中，又哭又笑又叫道：“母親，母親，你終於醒了……”

她是真的經歷過那些事情呢，還是自己在這陋居小院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把自己的不如意歸咎於某些想象，最終連所有的想象都被自己鎖死了呢？

這一切，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夢？

夢境消失，眼前仍然是驛館的陋居，一時間她有些恍惚，腦海中卻如跑馬似的掠過許多情景。她見到了羋茵，她與郭隗對話，她搬到了另一個院子裡，重新得回華衣美食，然後她見到了孟嬴，然後她終於絕望，然後她見到了許多許多的故人……

羋月大叫一聲，忽然坐起。

羋月看著那個人的臉，似乎是她自己，又似乎是向氏，又似乎變成了莒姬。

羋月眼睜睜地看著唐昧那一劍劈下，就要將她劈成對半。眼前血光飛濺，一個白衣女子擋在她的前面，被那一劍劈中，倒在她的懷中。

忽然間所有的人都消散了，眼前的人變成了唐昧，但見他披頭散髮，咬牙切齒，一劍朝羋月劈來：“你是天命，你是妖孽，你是禍害……”

羋月用盡力氣大叫：“是！我是在向你宣戰，我是在向你們宣戰。憑什麼你們出身高貴就視別人為螻蟻，踐踏別人的尊嚴和生命？你們禍國殃民鉤心鬥角，卻糟蹋別人的努力和鮮血！如果這是天命，那就讓這天換一換！有付出者得尊嚴，有努力者得收穫，有智慧者得崇敬……”

羋姝譏誚地大笑，楚威後、楚王槐等出現在她的身後，也都在大笑：“你是在向我宣戰嗎？你是在向我們宣戰嗎？你是在向這世間的王者貴族宣戰嗎？你是在向天命宣戰嗎？”

羋月只覺得怒氣沖天，她用力甩開羋姝的手，叫道：“不，人要有付出，才會有收穫，如果只憑出身的貴賤就決定一生的命運，那是不合天道的。如果一個人的努力改變不了命運，那這個世間就沒有努力奮鬥的人了，那這個世界，就會是一潭死水，一片死寂。”

羋姝發出尖厲的笑聲，她的笑聲變得和楚威後極為相似：“哈哈哈，你傻了嗎？我就是我母親，你就是你母親。你看，媵的女兒就是媵，生生世世都是媵。王后的女兒就是王后，生生世世都是王后。就算賤人想要翻身又能怎麼樣？到了最後，還是我們的兒子登上王位，而你們，只配流落窮街陋巷，潦倒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