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這個老奴,雖說是明面上被貶為最低層的灑掃奴婢,但在椒房殿中,人人皆知,她依舊是奴婢中的第一人,甚至還有敢膽傲視她們這些媵女的權力。
屈氏想到之前的一切,看著玳瑁的眼光,不由地生了恨意,實是想不通,為什麼明明初入宮時,若無羋月相助,羋姝早讓魏夫人等壓過。可是她不但沒有識人之明,容人之量,反而縱容著玳瑁這樣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惡奴,一次次弄得諸羋人心分崩離析,算計著自己內部的人,弄得自己眾叛親離,她卻不知道,越是這麼做,越是險自己於不堪之境,就越離不開玳瑁這樣的人。
而房中的玳瑁,卻從來不曾意識到,造成羋姝目前困境的罪魁禍首是她自己。毫無疑問,她是一個忠心耿耿的奴才,然而,她終究只是一個奴才而已,她不識字、沒有受過為“人”的品格教育,只有為“奴”的奉高踩低、勾心鬥角之薰陶。她會的,只有一路奉高踩低,從低階奴才爬到高階奴才所學會的一身小陰謀小算計,她的見識、學問、心胸,都不足以能夠幫助羋姝走向正確的方向。然則羋姝本身就不是一個有足夠智慧和能力的人,在遠離故國,陷身於宮庭內鬥時,又對身邊相同年齡和身份的媵女們心懷疑忌的時候,對從小撫養自己長大,看上去在她陷入麻煩的時候有著不斷應付的主意,又不斷提醒她要加強自己身份和手段的玳瑁,不免越來越是依賴。甚至有時候會忘記掉,恰恰是玳瑁一次次的主意,才讓她陷身於麻煩之中。玳瑁為羋姝揉著肩膀道:“王后,大王怎麼說?”
羋姝道:“大王什麼也沒說。”
玳瑁大急道:“那,那季羋……”
羋姝緊緊皺著眉頭道:“她也什麼都沒有說。”
玳瑁道:“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羋姝憂心忡忡道:“我也不知道,玳瑁,我好害怕。我們是不是做錯了,從季羋生子到今日的設計,大王可都看在眼中,若是大王對我起了疑心甚至是反感,我、我可怎麼辦呢……”
玳瑁道:“王后,帝王的寵愛從來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依奴婢看,這件事大王若是從頭到尾毫無所知倒也罷了,若是大王真的插手此事。那我們就不算白費勁。”
羋姝詫異地道:“這話怎麼說?”
玳瑁道:“這天底下的男人沒有不愛面子的,他但凡知道過去季羋與黃歇的那一段情。黃歇若是死了倒也罷了,黃歇如今還活著。還來到了咸陽,甚至和季羋還繼續糾纏不清。不管昨日季羋有沒有與黃歇相見,只要有與黃歇相會的風聲,而她還是依舊抱病出宮,那她就是水洗不清。”
羋姝道:“可是,我們設下的陷阱,她不是根本沒踏進來嗎?”
玳瑁道:“這種事,何須證據,只要大王有這疑心便罷了。難道她還能跑到大王面前分辨不成?男女之間的事,當事人越辨越沒清白可言。”
羋姝臉色變幻道:“但願,你說的話是真的。”
送走屈氏,羋月回到房中,女醫摯過來診斷,因她昨日出去,病勢又加重了,到了晚上,又改了方子。讓她用藥。
唐夫人嘆道:“唉,病情又重了是不是,你啊,就是死硬脾氣。”
羋月知道她這是責怪自己不應該出去。忙陪笑道:“慢慢養著就是了,心寬了,自然身體也好得快。”
便聽得外頭秦王駟的聲音道:“你真的能心寬嗎?”隨著話聲。便見秦王駟走了進來。
唐夫人連忙行禮道:“參見大王。”
秦王駟向唐夫人擺擺手道:“免禮。”見羋月也要掙扎著起來道:“寡人已經說過了,你身子未好。不用特意起來。”
唐夫人眼角一掃,便善解人意地道:“妾身去看看子稷。”說著便轉身出去了。
秦王駟走到羋月榻邊。道:“你看上去氣色似乎好些了。”
羋月笑了道:“唐姊姊剛才還罵我不注意。加重病情了。”
秦王駟比劃了一下眉頭之間道:“好與不好,不在脈象,在眉宇之間,你的氣色看上去反而好些了。”
羋月點頭:“是。有些東西放開了,放下了。”
秦王駟坐了下來,道:“你生育時那件事,王后已經以宮規處置過了。”
羋月點頭道:“過去之事皆已過去,願宮中從此不再多事。否則的話,事涉大王的子嗣,萬不可讓人從此起了禍亂的源頭。”
秦王駟倒有些意外:“你不在乎嗎,不想深究到底嗎?”
羋月笑了笑道:“我自然在乎,可是與其為過去的事在乎,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