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張相棄楚入秦,原因天下皆知,乃是因為楚國令尹昭陽丟失和氏璧,而張子是唯一的嫌疑人。”
張儀提起舊事,便有些咬牙切齒:“昭陽老匹夫輕慢士子、草菅人命。他冤枉我,毒打刑求,可是我張儀清清白白,沒有拿就是沒有拿。”他轉向秦王駟。急道:“大王,臣當日與大王一起入秦,兩袖空空。臣有沒有和氏璧。大王當一清二楚。”
秦王駟微微點頭,他其實在昨日已經聽過回稟。此時再轉向甘茂問:“你可問清,這和氏璧是如何到了咸陽的?”
甘茂此人。素來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板正面孔,昔年迎楚公主入秦,也不曾有過半分好顏色,今日對著張儀陳述案情,更是一張鐵面。當下只向張儀拱了拱手:“張子,在下初審此案,比張子更為驚駭,所以問得很細。此人招供,當日張子得到和氏璧以後,因為昭陽追查甚嚴,怕帶不出關卡,所以將和氏璧藏匿起來。後來藉著楚國公主和秦國聯姻,將和氏璧混在嫁妝裡帶到秦國,此後由張子自己收藏。”
張儀此人,遊說列國面不改色,鑊鼎當前毫不畏懼,玩弄諸侯巧舌如簧。他只道世間,再無什麼可以撼動他心神之事了。誰想到今日遇上了此事,他竟抑制不住內心怒火如狂,一時間無法平靜下來,只覺得眼前的人都變得極為可笑。他眼睛都紅了,擊案怒喝道:“這是誣陷,誣陷!此人必是五國奸細,施離間分化之計!”
樗裡疾見張儀如此,不敢刺激他,轉頭再問甘茂:“且不管這和氏璧是誰所有,你可問出此案究竟來?”
甘茂垂著眼,語氣平板冷漠,毫無抑揚頓挫:“此人言,公孫衍聯合五國兵臨函谷關,秦國必敗。張子想逃離秦國,這才變賣和氏璧籌錢……”
張儀怒極反笑:“哈哈哈,一派胡言!五國兵臨函谷關,只消分化離間,便可令其潰散。我張儀身居相邦之位,深得大王倚重,重權在握,我為何要逃離咸陽?我又沒瘋!張儀有三寸不爛之舌,千金聚合,不過瞬息之事,何須變賣和氏璧籌錢?如此胡言亂語,大王怎麼可能相信?”他一路說來,自以為理直氣壯,卻看到秦王駟和樗裡疾看完甘茂手中的竹簡,神情便有些不對了,不由得驚詫道:“大王,難道你們真的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嗎?”
秦王駟看了樗裡疾一眼,樗裡疾便將手中的竹簡遞給張儀:“張子,你細看這裡頭的供詞,關於和氏璧如何從楚國到秦國的細節,非經歷過的人,是寫不出來的。”
張儀拿著竹簡迅速一看,卻見裡面細說他如何得了和氏璧,如何收買奴隸,將和氏璧藏在楚公主入秦的嫁妝箱子裡;中途義渠人劫走嫁妝,他如何假借贖羋月之名,親入義渠取回嫁妝,趁亂收回玉璧,藏於心腹家中;逢五國之亂,他又如何召來舊友中行期,託他變賣和氏璧籌錢逃亡。這樁樁件件周詳之至、一氣呵成,若非他是張儀本人,險些也要相信這竹簡上的內容了。
張儀將竹簡往下一擲,怒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他抬頭看向秦王駟,只道秦王駟必會好言安撫表示信任,不想卻見秦王駟臉色苦澀,長嘆一聲:“張子,寡人不相信你會背叛寡人,更不相信你會因為五國之亂而膽小逃離。可是,這供狀在案,你教寡人如何向群臣解釋,如何向天下解釋,這和氏璧與你無關?那中行期乃你同鄉,他的供詞,你如何反駁?”
張儀憤怒地道:“臣願與他對質!”
秦王駟卻沉默了下來,沉默得令人心驚。
眾人也一起靜了下來。殿上只聞得銅壺滴漏之聲,一滴滴、一聲聲,似打在人的心頭。沉默的時間越久,眾人的心越是不安。
好一會兒,才聽得秦王駟長嘆道:“寡人本欲差你出使函谷關外,遊說列國。可你既然已經身處嫌疑之中,在未弄清事情真相之前,只怕不能再處理國政。你先回府閉門謝客,待事情查清之後,再做打算吧。”他不相信這件事,可是,縱然他不相信,又能如何?如今這件事似乎鐵證如山,他身為君王,又豈能完全不顧證據,不顧其他臣子的反應?更不能當真為了自己的意氣,將江山社稷的命運輕託。
張儀難以置信地看著秦王駟,手指顫抖:“大王這是……要軟禁臣嗎?”
甘茂板著臉道:“張子,若是其他人遇上這種事,是要下廷尉之獄的。大王如此待你,已經是格外寬容了。”
張儀憤怒地仰天大笑:“哈哈哈,不錯,不錯。比起昭陽將我杖責,大王待我,的確是格外寬容了。張儀謝過大王。”說完,張儀站起來朝著秦王駟一揖,便轉身大步離開。
秦王駟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