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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大,足以服眾,但他向來不喜歡糾纏於俗事,院務遂由吳宓主持。既然陳寅恪在吳宓心目中是當世最博學的中國學者,吳宓力薦陳寅恪為清華國學研究院教授,便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收到聘書後,陳寅恪由德歸國,以父病為由請假一年,昔日清華園翌年七月始就教職,住清華園工字廳,與吳宓為鄰,吳贈律詩給陳,項聯為:“獨步羨君成絕學,低頭愧我逐庸人。”清華國學研究院有四大教授——王國維、梁啟超、趙元任、陳寅恪,還有一大講師——李濟之,一時間聲名鵲起,號召力極強,首屆研究班即招收到三十八名新生。據藍孟博《清華國學研究院始末》一文介紹:“研究院的特點,是治學與做人並重,各位先生傳業態度的莊嚴懇摯,諸同學問道心志的誠敬殷切,穆然有鵝湖、鹿洞遺風。每當春秋佳日,隨侍諸師,徜徉湖山,俯仰吟嘯,無限春風舞雩之樂。院中都以學問道義相期,故師弟之間,恩若骨肉,同門之誼,親如手足,常引起許多人的羨慕。”陳寅恪口風幽默,曾撰聯送給學生,調侃得很到位,也很詼諧,他稱清華國學院的學生是“南海聖人再傳弟子,大清皇帝同學少年”。梁啟超的弟子自然是康有為的再傳弟子,王國維曾任清室南書房行走,教溥儀讀過書,也完全可以說,他的弟子與遜帝有同學之誼。

人生五痛(1)

陳寅恪生活在多災多難的亂世,身體屢遭病厄,心靈極富敏感,他的痛苦和憂傷幾乎超過了他的承受力的極限,他以自己獨特的方式掙扎著,抗爭著,居然活夠八十歲高壽,真可說是人間奇蹟,粗粗計數一下,這位國學大師一生所遭逢的愁慘經歷有以下五個方面:

一、親友傷逝之痛 陳寅恪的祖父陳寶箴,歷任湖北按察使、直隸布政使、湖南巡撫,其為人足智多謀,且有實幹能力。曾國藩以兩江總督駐安慶時,待陳寶箴為上賓,視之為“海內奇士”,贈聯給這位青年後輩,下聯為“半杯旨酒待君溫”,足見其看重之意。陳寶箴一生做過兩件大事:為席寶田建策,生擒太平天國幼主洪天貴福和大臣洪仁��饈塹諞患��歉#輝蕹晌�滷浞ǎ�鼉倭豕獾凇⒀釗窀ㄗ糶掄��⒃諍�涎哺�紊俠��賈危���茫�轂ㄖ劍�聳狄擔�攣�煜孿齲�偃瘴�率О芎螅���謀7巳俗錚�桓鎦埃�啦恍鷯茫�司幽喜�魃劍�僥旰蠹從粲舳�眨�饈塹詼���腔觥W娓賦滷�鶉ナ朗保�亂�∈�凰輳�勻松�蕹I兄揮蟹舯淼娜鮮丁�

陳寅恪的父親陳三立,字伯嚴,號散原,清末四公子之一(另外三公子為丁慧東、譚嗣同、吳保初),其人饒有詩才,在清末詩壇是首屈一指的名家。陳三立進士及第後,不樂做官,隨侍其父陳寶箴,於政務多有謀劃,多有襄助。六君子被斫頭,陳寶箴遭嚴譴,陳三立對政局極感灰心絕望,他自號“神州袖手人”,從此遠離政治漩渦,致力於開辦新式學堂,但其愛國的心火併未熄滅。1932年,日寇佔領上海閘北,十九路軍奮起抵抗,陳三立從報紙上得悉戰況不利,愀然而有深憂,夢中狂呼殺日本人,全家都被驚醒。及至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發生,“倭陷北平,欲招致先生,遊說百端皆不許。詗者日伺其門,先生怒,呼傭媼操帚逐之”(汪東《義寧陳伯嚴丈輓詩序》)。陳三立因此憂憤成疾,他拒不服藥,拒不進食,五天後便溘然棄世。父親死時,陳寅恪四十八歲,國恨家仇,燃眉灼睫,人間悲苦,味道轉濃。

陳寅恪的長兄陳衡恪,字師曾,畫壇一代大家,山民齊白石蟄居京師多年,寂寂無名,潤格甚低,多賴陳衡恪逢人說項,為之廣為延譽,且攜齊白石多幅國畫赴日本展銷,引起轟動,賣出天價。牆內開花牆外香,齊白石對陳衡恪自然是感銘肺腑,從他的悼詩——“君無我不進,我無君則退”——可以見出他們的交情之深。1923年秋,母親俞氏病亡,陳衡恪冒雨去市中購買棺材,晚間席地而睡,寒溼侵身,竟爾英年早逝(48歲)。一年之內,一月之間,母、兄雙雙亡故。母、兄死時,陳寅恪三十四歲,正遊學德國,噩耗傳來,痛斷肝腸。

陳寅恪與國學大師王國維相識相交僅一年時間,王國維生性孤僻,木訥寡言,獨獨與陳寅恪相見恨晚,兩人互相推重,互相欣賞,論書論世,意氣發舒,至為契密,風義師友之間。1927年6月初,王國維自沉於頤和園昆明湖,絕命書中委託陳寅恪為他整理遺稿,信任之重非比尋常。陳寅恪猝失知己,不勝悲痛,他為王國維寫下《王觀堂先生輓詞序》《清華學校王觀堂先生紀念碑銘》《王靜安遺書序》等多篇文章,還有輓聯輓詩,其哀悼深惜之意見於字裡行間。在“碑銘”中,他特別強調“獨立之精神”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