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著,空落落的不知向哪裡尋個安穩。
她真想拔刀,給那天斬一個深深的傷。
我做什麼了你這樣對待我?我沒想來的時候你把我弄來;我沒想結婚的時候你塞給我三個未成年人;你告訴我我要有孩子了,然後在我做好準備盼著他來要做個好妻子好母親的時候你把他奪走了!
命運這東西真是個王八蛋,它從沒一刻按照她的願望行事!
怪不得貝多芬說要扼住命運的喉嚨,他一定跟她一樣,恨不得掐死那王八蛋!
她握拳吸氣,再吸氣;沒人能安慰她,等她安慰的人有好多。
她低頭,再看一遍,一字沒變,有一個哀傷至極的人需要她去撫慰;她已下過決心要給他幸福。
馮寧寧的侍衛輾轉奔波了十多天才將信交到她手裡。馮寧寧寫道:凝霧的瘡口癒合的很好,畢竟已經將近十個月了;只是他的精神非常不好;我和明楓都覺得或許只有你能讓他恢復;請儘快趕回來。
何止是不好,他都瘦得就剩下一把骨頭了。陳曦輕手輕腳走到他榻前。午後的陽光,映著凝霧憔悴的面龐,原本清秀的臉已瘦的顯出了顴骨和細尖的下巴,淡淡的橫眉皺著,眼睛緊閉著,濃密的睫毛下一片青黑色的陰影,嘴唇粉白透著青。
陳曦慢慢跪坐下去,細細打量著才過十七歲的少年,一時間有說不出的心疼。那張臉就在手邊,她想輕撫他緊皺的眉峰,手伸到半空,凝霧忽然睜開了眼,帶著驚醒的迷茫瞪視她,漂亮的眼睛先是有些微空洞,氤氳似玉;慢慢地他完全清醒了,哀傷緊跟著盈滿了因為瘦的過分而顯得大的過分的碧色雙眼,就在陳曦想要開口勸慰他的時候他卻努力露出個笑,說:“大人,您回來啦。”
這是第一次,他在見到陳曦的時候眼裡沒有那種喜悅擔憂羞怯糅合的複雜,就只有深重的哀痛;他眼睛裡明明哀痛到了極點,嘴邊卻扯出一絲笑,象是他的靈魂都受了傷,無形的撕裂著,汨汨地滲著血,而他已痛到麻木,痛到不能哭喊,只好微微一笑,假裝那傷並不存在。這苦難的一笑一瞬間擊倒了陳曦,所有安慰的話都哽在嗓子裡,充滿她心房的,是與他一樣的痛。她俯身,輕輕抱住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起了風,吹打著樹葉嘩嘩地響,越來越疾,嗚嗚的哮叫著,暴雨如傾,屋子裡一下子變暗變冷。陳曦恍然生出一種錯覺,彷彿置身一葉孤舟,行於驚濤濁浪間,在黑天暗地裡;懷裡這人這般瘦的咯人,冷的冰涼,她需得用心底的血去溫暖他,與那黑天暗地爭奪他,不讓他孤獨躑躅,不讓那黑暗吞噬他。
她微微用力,把他的頭按到她懷裡,緊緊摟著,生怕他忽然消失了一般,在他耳邊一聲聲喚著他:“凝霧,凝霧,你還有我,還有我呢……”
凝霧任她摟著,不哭也不叫。
陳曦心生恐懼,更不敢放開他,生怕一錯眼珠他就不見了。她抓過被單,嚴嚴密密地將他包裹住摟在懷裡,牢牢看著他的眼睛,一遍一遍撫著他的發:“凝霧,跟我說句話吧,凝霧,跟我說句話好不好?”
凝霧只呆呆看著她,半晌,忽然淚下:“大人,我怎麼也保不住,怎麼也保不住,我一直祈禱來著,一直一直……”
陳曦更用力摟緊他:“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受了那麼苦,都怪我……”
凝霧冰涼的手指捂上她的嘴,哽咽著搖頭:“我不怪您,我誰也不怪,我就是不明白,不是說孩子是神賜的禮物嗎?為什麼神把我的孩子帶走了?”
第 88 章
馮寧寧勸她:“你開始的時候中毒不深,所以明楓不會有事的;後來可能毒深了,所以凝霧那胎兒保不住,臍帶鈣化非常嚴重,就是保住了也不好;這個自然選擇的結果,你明白的,所以就別傷心了。”
陳曦當然明白,可明白並不等於可以少了難受,尤其凝霧是那麼個狀況,魯菲德拉也難過的幾天就白了頭髮,蒼老的象五十歲的人。陳曦見他這樣,先前的惱怒自己就煙消雲散,唯有一肚子憐憫,還得趕著安慰他。
陳曦從來沒這麼愁過,她深恨自己替不了他,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能安慰他,只能盡力陪著他,溫柔細緻地照顧他;問題是她連熬粥都不會,想替他做點兒好吃的都得麻煩馮寧寧;陳曦這麼多年從沒覺得不會做家務是個事,如今終於發現自己還真是笨的可以,除了能上陣殺敵,別的就沒什麼大用場,不免更覺得對不住凝霧,也對不住明楓,可憐他即將生產,還得操心凝霧的飲食,還得安慰嚇壞了的馨玉………那孩子以為是因為他惹的凝霧笑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