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荻是個人才,他的機敏縝密細緻耐心甚至他的無情以及,他對她的忠誠,都是一個優秀的人員必須的品質;是人才她就不能放棄,也不能讓他就這麼一直扭曲著,不然手下人有樣學樣,如果將來推而廣之,用到解決內部矛盾上去,那影響無疑會極為惡劣。
問題是,陳某人沒學過心理學呀,她想不好怎麼跟他宛轉地談談。可現在不行了,此一去,就算他把事情安排妥當就回來,恐怕也要一年左右;一年的時間內他會遇到什麼她完全預料不到。陳曦聽著藍荻跟明楓一問一答地交接,琢磨著不能再等,他走之前她必須得跟他談談。
藍荻跟明楓交接完了就要告辭。陳曦起身:“這樣,你過兩天就出發了,今天我給你餞行吧。明楓麻煩你跟廚房說加幾個菜,再派人去把玉錦接來,晚上咱們給藍荻餞行;恩,藍荻走,咱們倆走走。”
明楓應了一聲,陳曦就往外走,藍荻只得跟上。
出了門,陳曦抬頭看看西邊的太陽:“還早呢,既然有點空,我是最喜歡爬山,你呢,爬得動不?”
“好的大人,屬下陪大人爬山。”
要爬山久出城,兩人上了馬,一眾侍衛後面跟著。出了鴻蒙城,陳曦抬抬馬鞭:“我瞧就那座山還湊合,其它的都太矮。”說著就催馬過去。
藍荻看看那山,挺高,但不陡,他能上去。
把侍衛們留在山下,陳曦儘量走的慢些好能照顧到藍荻的體力,一邊一路品評著各種叫的出來叫不出來的植物一邊跟他聊天;遇到難走的地方,就伸手給他,他也不加考慮就讓她拉,等終於爬過比較陡的一段登了頂,已是日落十分。
陳曦放開他的手:“來,我們坐一會兒吧,看看落日,等下會很。”
陳曦放開他的手,藍荻才忽然記起來,已經多少年了,人的接觸總讓他噁心的寒毛倒立,而今天,他很自然地讓大人拉他上山,感覺到的,是依靠,是信賴。
他對大人是不設防的。
那個深,他鼓足了全部的勇氣,他知道那將是他唯一的機會,他說:“請您幫我們兄弟贖身,我會竭盡全力報答您。”
她看著他,剔剔眉毛:“我沒聽懂。”
他集中一切精神強迫自己看著她的眼睛:“如果您能保護我們兄弟不受傷害,我能幫您獲取人才和訊息,您需要的一切人才和訊息。”
“好,”她靜默片刻:“如果你能證明你的忠誠,你們將永遠在我的保護之下。”
“只要我還在這個世界。”她又補充。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藍荻並不相信那人是神使,他也不相信世上真的有神存在;如果有,在母親去世後的兩年裡,在父親忍受侮辱與虐待的兩年裡,在和父親慘死的時候神為什沒拯救他們,難道他泣血的祈禱還不夠虔誠嗎?難道神炕到他們父子三人的苦難嗎?
他不相信,但寧諾人魯那人都親眼見到了的,那些受他訓練的子,那些充當他侍衛的男子,他們說起那天的情形那麼一致那麼生動,他們爭論當時誰離她最近,她那小房子一樣的車多麼神氣,然後有一天,他去跟她請示,他看到了那神奇的‘車’,在她的院子裡,在一個涼棚下,被一種不知名的布罩著,他不得不信;他在鴻蒙經歷的一切又是那沒平凡;這裡的人或許生活還很清苦,但他們的臉上卻有發自內心的喜悅;這裡的人對男人都很尊重,即使是對自己的侍夫也都和顏悅,而那些正夫也對侍夫不能隨意打罵;這裡的男人也人人有活幹,甚至很多男人在做;這裡的孩子人人讀書習武;那人說男人和人是平等的,那人說上位者不可奴役下位者,富人不可鄙視窮人,強者不可欺侮弱者;他在臺下低著頭聽,看著自己的淚把腳下的土地打溼一片;他在深仰視那誡碑那蒼穹,在心裡哭喊,你沒聽到我的祈禱嗎?你為什沒早點讓她來,為什沒早點讓她來啊?
他第一次聽到童子軍的孩子們唱聖詩——神的慈愛,穿過宇宙,照耀這麗星球;抬起臉,張開雙眼,真傳溫柔莊嚴……
大人通常是莊嚴的,她的臉上或許不常顯現溫柔,但她的心是溫柔的,用另一種方式——她給了他人的尊重。她從不曾因為他是她買下的而有半分不尊重他,她甚至告訴她的侍衛們,你們要記住,藍荻兄弟是我請來的,你們都要尊敬他;他低著頭,想,尊敬,他還配得到尊敬嗎?
弟弟現在不需要用藥遮擋容貌了,不需要裝扮成他的奴僕了,他在童子軍讀書習武,在蒙學教書,他有了很多朋友,他每天快快樂樂地生活,他還計劃著爭取成為優秀童子軍以便能進鴻蒙學院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