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黎首輔,楊豐還是非常信任的,畢竟兩人也算是共過患難了。
當然,最主要的他沒根。
他不像其他那些部下,都得惦記這惦記那,他沒什麼可惦記的,他家是陝西乾州,現在哪還有什麼可惦記的?從這一點上說他和那些疍民一樣,都是無根的浮萍,他們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皇上這汪池水上的,沒有皇上就沒有他們的一切,他們除了對皇上忠心之外,沒有別的選擇,這樣的人才真正值得相信,這樣的人才是楊豐真正的心腹。
對於自己的心腹,有時候必須得敞開一點心扉。
這是一種尊重。
事實上在明白了皇上的真實意圖後,黎首輔接下來就完全扮演了他的誤國奸臣角色,他頂著堪比魏忠賢的罵名,帶著皇上專門撥給他的錦衣衛,以兇殘地手段開始了打土豪。遵化所有士紳無一例外,以家中人口計,每人保留三十畝地,多餘地全部打上地樁算皇田,至於原本租種這些土地的佃戶,以後該怎麼種還怎麼種,只不過把租子不再交給原來的地主,而是交給皇上。皇上就是你們的地主,你們種的都是皇田,但皇上聖明,不會像那些地主老爺一樣盤剝那麼的,你們以後的租子都是一成,聽清楚,就要你們一成的租子,只不過你們還得另外交田賦。
這下子佃戶們當然高興。
他們哪管誰是地主啊,他們就知道金餅子砸頭上了,別說一成租子,就是五成以下的租子,對他們來說都是可以歡呼的,至於田賦更不值一提,大明的田賦其實很低的,絕大多數地方都徘徊在百分之五左右,老百姓飢寒交迫與田賦其實沒什麼關係,真正把他們逼到絕路上的,其實是那些苛捐雜稅,還有就是絕對佔了最大比例的地租。
可這樣那些士紳全都瘋了,這是要他們命啊,遵化一帶士紳毫不猶豫地行動起來,組織家奴抵抗的,跑衙門鬧事的,甚至還有跑去薊州想引王師過去拯救他們的。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王師是沒有的,只有那些如狼似虎般抄家的錦衣衛。
而且不僅僅是如此,接下來冀東行在控制區,進行的是一系列改革。
人頭稅徹底取消,併入田賦當中,也就是雍正的攤丁入畝,所有官田地租全部一成,大明一直有大量官田,這些官田很多地方甚至佔到一半以上,官田地租其實很重,但現在皇上開恩一律一成,只不過租種者還需要繳納田賦,而這裡面地租是給皇上的,田賦是給官府的,至於私田只繳納田賦,當然,私田擁有者向佃戶收多少租,這個是你們自己的事情。
火耗取消。
這是苛捐雜稅中最狠的,因為它沒有標準可言。
就像古代某官員看著自己家一車車拉來的糧食,笑著說好大的老鼠和麻雀一樣,這個完全取決於官員的節操。
雍正玩火耗歸公,然後以此加養廉銀,說白了就是原本由地方官員自己收火耗,改成他來收,再由他按標準補貼給官員,但具體操作還是官員,最後他們還是有一堆方法鑽窟窿。而楊豐乾脆直接取消火耗,只要有這東西,那些官員就有了自己加稅的法寶,所以這個取消,至於官員的俸祿通通大幅增加,明朝官員俸祿的確低得有些過分了,而且俸祿不再用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計,直接就是以銀來計算。
農民的其他雜稅取消,通通取消,其他那些亂七八糟的什麼也不收了,就收田賦一項。
事實上因為楊豐之前免了一大堆義民田賦,就連這個也都收不了多少,本來他就是在向不收農業稅來過渡的,但商業上的各項稅收全部規範起來,尤其是之前那些免稅的通通交稅,不論士紳官員,不論宗室勳貴,只要有地有產業的通通交稅。什麼土地和商號詭寄到別人頭上?那好吧,只要土地和商號在誰頭上誰就給我交稅,不怕你詭寄到藩王頭上。還有什麼飛灑?沒關係,那邊有大片官田等著你去租種,就一成地租,反正你給地主老爺交那飛灑的田賦也是交,去種官田交那法定的田賦也是交。
那地主老爺收租再低還能低到一成去?
這一系列改革,觸動的還是士紳利益,雖然人頭稅和苛捐雜稅沒了,理論上他們也跟著一起受益,但問題是他們以前什麼時候交過了?家裡有官員舉人什麼的本來就是享受種種稅收優惠甚至乾脆免稅的,哪怕沒有這些特權的也都把田產詭寄到有這些特權的人身上,或者強迫那些租田的佃戶給他們交,他們什麼時候真正自己交過這種東西?明朝真正納稅的主體是那些沒有能力的普通老百姓。
但現在,一視同仁,在稅收上沒有任何人有特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