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的立刻意識到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了。
“對,師憲是從我這裡借人。”
楊豐很坦誠地說。
他一旁坐著的是這時候大宋的另一位宰相,左丞相吳潛,和賈似道一樣也兼樞密使,此時的南宋官制是乾道改制後的,中書門下合併,左右丞相掌中書門下兼管尚書省,三省實際上合一,所有權力集於左右相,左右相兼樞密使掌握軍權,畢竟以南宋國力不可能像北宋一樣養那麼多的閒人了,這樣大宋朝廷的核心就是左右兩個丞相,吳潛是左相,賈似道是右相,兩人主管所有軍政事務。
這個人是官宦世家,應該算是有才能的,他是個水利專家,中國最早的水文觀測站就是他在寧波它山堰搞的,而且他還是最早組織沿海軍民聯防抵禦倭寇的……
呃,這時候已經有倭寇了。
應該說這時候的儒生很多都還是有一定才能的,畢竟科舉制度這時候還沒墮落到八股文時代,這時候的儒生還沒完全脫離古儒的範疇,宋儒也不是韃清時候的儒,甚至都不同於明朝的儒生。這個階層的腐朽也是經過漫長時間的,這時候只能算中期,還沒到病入膏肓的地步,所以他們通常都有些實際的才能,並不僅僅是尋章摘句,比如賈似道就是進士,比如吳潛,比如李庭芝,甚至秦九韶這樣的科學家也是儒生,後者也是正牌的進士。
“國師,經界確是必須,但國師應知道,師憲經界的目的,他是為了之後的官田贖買,國師如此助他,難道不怕到時候天下大亂?”
吳潛說道。
“天下大亂?官田贖買何以天下大亂?”
楊豐笑著說。
“以會子,度牒強購官戶土地,與直接搶奪何異?朱文公有言,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縱使官員犯罪,其財產君主尚不得輕易籍沒,今師憲卻欲奪強人之財,國師受昊天上帝之命而來,當代天申明正義主持公道,此時不禁之反助之,潛實在不解。”
吳潛說道。
“雖然我不喜歡朱熹,但他這話說的的確沒錯,天下乃華夏民之天下而非趙家人之天下,然而,我在大宋卻沒看到這一點,這天下之田的確不是趙家的,而是大宋百姓的,可我怎麼沒看見大宋百姓人人有其田?我看到的只是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官戶田多者至幾千幾萬甚至幾十萬畝,而那些客戶無寸土可依,那麼毅夫告訴我,那些客戶不是大宋之民?他們為何沒有土地?難道這就是大宋的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我看不是吧?這天下的確不是趙家人的天下,但也不是天下人的天下,而是士紳的天下,少數人的天下,至少我看到的就是如此。
師憲的確是強奪人田,我不會給他美化什麼,雖然他給錢了,但本質上他就是搶奪人田。
但是我只看結果。
我看到的結果是,他把原本只有士紳擁有的天下,變成了天下人的天下,雖然他變成的是官田,但官田也就是天下人的公田,而不是士紳們的私田,從這一點上說,他做的雖然不夠完美但已經比過去強了,既然這樣我為何不支援他?”
楊豐笑咪咪地說。
吳潛默然了。
兩人現在分歧已經如鴻溝般。
他們反對賈似道的理論依據是朱熹那句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但誰都明白朱熹那個天下人指的是士紳肯定不包括泥腿子,而楊豐支援賈似道的,也是同樣的這一句話,但楊豐的天下人是指天下所有的人包括那些客戶也就是佃戶,他們的依據是這土地不能歸皇帝一家,而楊豐的理論依據則是這土地也不能光是士紳的。
這就完全沒法溝通了。
雙方的立場根本不一樣啊!
站在他們的立場上肯定得反對賈似道,可站在國師立場上,他也是肯定要支援賈似道的,雖然公田法是變私田為公田,但公田理論上卻是天下人公有的啊!
“至於你說的天下大亂……”
楊豐頓了一下,然後一臉獰笑地說道:“我不為亂,何人敢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