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具最英勇的女真老兵死屍堆積而成,從天井關前五丈處開始,在山脊上一直向前延伸出十幾丈,就那麼詭異的聳立著,還帶著他們體溫的鮮血順著兩旁山勢向下流淌,這個一身白袍連點血跡都沒有沾上的妖人,就那麼囂張地高踞在屍山的最高處,拎著兩把橫刀恍如魔神。
“去稟報元帥,做兩手準備吧!”
他生平第一次流著眼淚說。
他已經絕望了,進攻只是徒然地浪費士兵生命。
實際上他輸得也不算丟人,畢竟這也是真正浴血奮戰的結果,更何況哪怕不是有楊豐這種妖孽防守,像這樣的險關也那從來不是肉搏登城強攻這種方式能開啟,他們上次過的時候暢通無阻,只是因為這裡的守軍不戰而逃,但就其本身而言,鎮壓太行四個字那真不是誇張的。
這關城的確不高也不大,完全就是一個彈丸之地。
可這地方就是有十萬大軍也沒什麼卵用啊!
他是真得哭了。
他這個頭一堵,後面綿延數十里的大軍全就被關在崇山峻嶺間了,他甚至還不如多爾袞,多爾袞被困的鎖陽關至少就那一個咽喉卡著,無論鎖陽關前後其實都是相對寬一些的山間盆地。他這純粹就是山脊連著山脊,一路上沒有哪怕一塊小的盆地,無數類似鎖陽關的險隘,綿延幾十裡的金軍就這樣被困在無數陡峭的山脊上無法行動。
而此時粘罕卻在欲哭無淚。
他這時候剛剛到碗子城。
而他的大軍正以兩騎並行的方式拖著綿延的長龍,在蜿蜒的山路上藉著晚霞的最後一點餘暉,小心翼翼前行透過這座只有十丈長寬,基本上和個普通大院差不多,據說還是當年郭子儀修築的的小城堡。
在他一邊是幾乎直下的山勢。
在他另一邊是幾乎直上的山峰。
在他前方超過五萬大軍以同樣最多兩騎並行的方式,沿著同樣崎嶇險峻幾乎就是緊貼懸崖的山路,緩慢向著天井關蜿蜒,就這樣一直蜿蜒出四十里,因為距離拉得太長所以直到現在後隊還不知道前面被堵,還在繼續向前將這個長龍排的更密集一些。
同樣也更難以行動一些。
如果是在平原上對於楊豐的阻擊他不過一笑,他的十幾萬鐵騎會瞬間淹沒任何阻擊,哪怕對方是妖魔也沒用。
可在這裡他的冷汗真得立刻下來了。
作為此時金軍中可以說第一名將……
他是真得金軍第一名將,雖然得益於岳飛傳,金兀朮比他更出名,但真正論起能力來,金兀朮或者說完顏宗弼比他差一大截,粘罕無論能力還是資歷都是遠遠超過金兀朮,這時候金兀朮不過是他部下一個萬戶,之前是斡離不手下,但斡離不死後其部由他一起指揮,但實際指揮官是完顏闍母,金兀朮是闍母部下的行軍萬戶,而金初這些名將無論闍母,婁室,活女,銀術可統統都在粘罕之下。
而此刻十幾年間贏得無數勝利擊敗了所有敵人,幾乎可以說戰無不勝的粘罕,真得感覺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楊豐的目的,同樣也明白了沁河東岸那已經增加到超過三十萬的宋軍是幹什麼的……
這是要圍殲啊!
可他能做什麼?
給銀術可提供支援嗎?
他甚至都很難從山路上擠到天井關去,銀術可派出報告他這個訊息計程車兵用了一個多時辰,才從山路上擠到這裡,這點路程才四十里啊,再說銀術可那裡又不是沒人,整整五萬大軍已經過了碗城。
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將,他也很清楚進攻天井關這一樣的險隘難度有多高,同樣他也很清楚自己十二萬大軍困在這片戰場意味著什麼,不用多了,困上十天他就得宰殺戰馬來當食物,不宰殺戰馬他就得吃人。他倒是不介意吃人,可問題是這一帶也沒人可吃,哪怕原本和平時代這片地方人口加起來也就才和他的兵力差不多,這都打了兩年他們來回燒殺兩次了,老百姓全跑光了,沒跑的也躲在山裡,他們也沒人可吃,可以說最多困上二十天他們就得自相殘殺互相當食物了。
這可是夏天,他們的食物還得和蒼蠅分享的。
唯一的選擇就是突圍。
突破宋軍在東邊的防線進入廣袤的河北大地,雖然這意味著他們的撤退之路會伴隨無數戰鬥,但至少比被困在這裡強。
於是當天晚上金軍向東的進攻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