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一)
長勝第一次看見黑老闆時,的確是驚呆了。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可怕的傢伙,黑色墨鏡黑色風衣裹不住一陣陣凌厲的殺氣,陣陣朝人逼來,逼得長勝連氣都喘不上來。高檔的黑色墨鏡黑色風衣是為了裹住或藏住他的身體,但他的異常高大魁梧的身軀簡直要撐破墨鏡和風衣一躍而出。高檔而冷酷的外表下,隱藏不住一種非常可怕的氣息。啊,那是死亡的氣息!他在一夥人的簇擁下,鑽進一輛黑色轎車,絕塵而去。
長勝依然呼吸困難,而且心裡疼得冰冷。惡人長勝見過的不算少,但這一位卻使長勝如此恐怖。這並不是他的塊頭,大塊頭的傢伙長勝也見識過一些。主要是這位身上的殺氣,長勝從沒有見過如此邪惡的殺氣!
黑老闆,黑老大,原始獸。。。。。。。。。長勝嘴裡唸叨著,雖然這個傢伙衣冠楚楚,但他卻使人不由得想起了動畫片中的原始獸,那種原始的罪惡和恐怖。原始獸,黑老闆,長勝不由自主地一遍遍唸叨著,終於一道閃電劃過了腦中的疑雲:這是個癌細胞!
“我是一個兵。我只是一個普通計程車兵。”長勝接著自言自語地說起了自己。象是在給自己辯解,又象是在自責。
現在,該來介紹介紹我們這個故事裡的主人公了。長勝,是人體血液中白細胞大軍中的普通一兵——一名中性粒細胞。一個人體對於一個細胞,那就是茫茫宇宙。就象一個地球對於一個人體一樣。在人體這個宇宙裡,長勝渺小地微不足道。但長勝卻是一個兵,吃糧當兵,就得出力。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碰見原始獸這樣重大的敵情,一個當兵的,就應該上去。不能逃跑,不能作壁上觀,更不能嚇得呆了,眼睜睜地讓他呼嘯而去。
但是,“我只是一個普通計程車兵,”長勝再次低聲嘟囔說。這也沒錯,一箇中性粒細胞,只是陸軍中的步兵,參加的是常規戰爭,執行的是一般任務。對外吞噬消滅外來的微生物,如細菌病毒這一類入侵的敵人;對內則吞噬清除機體本身的壞死組織,以及衰老的紅細胞。對付原始獸這樣的癌細胞自己雖然也有責任,但主要是特種部隊的事。特種部隊則是一些牛皮透頂的傢伙,他們對長勝這樣的中性粒細胞正眼也都不瞧的。
但我是一個兵呀,”長勝心裡還是充滿了自責。他嘆了口氣,為自己剛才的怯懦感到羞愧。“我剛才害怕了,我還以為我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呢!我怎麼又害怕了呢!”而且還被嚇出了一身冷汗,衣服都溼透了。一陣冷風吹來,長勝不由地打了寒噤。“我打了個寒戰,說明我還在害怕。看來我害怕得狠了。另外就是我掉了隊,落了單。”當兵的,聚整合團時往往不可一世,老子天下第一;一旦落了單,成了遊兵散勇,心中常常產生深深的恐懼。長勝正是掉了隊落了單,正在追趕自己的隊伍。
“我還以為我已經解決了恐懼這個問題,成為了一個有孤膽的人。看來還不是的。”長勝心中充滿了悲哀。又一陣冷風吹來,他緊了緊腰帶,靠在路邊。
這是在肺臟裡。肺臟是人體宇宙中最大的一個州,城鎮密佈,充滿著喧囂和嘈雜。車水馬龍,人來人往。而肺臟中的常駐居民或者職工,叫肺泡細胞的,正忙著呼吸,也就是在進行氣體交換。他們將全身各個組織代謝出的廢氣——二氧化碳撥出體外,將空氣中的新鮮氧氣吸入體內。他們輪班工作,如果他們一旦完全停止了工作,人體世界也就斷氣了。
還有紅細胞,他們一隊隊趕到這裡,卸下揹負的全身各處代謝出的二氧化碳,交給肺泡細胞排出體外,然後再背起肺胞吸入的新鮮氧氣,僅僅能擦把汗水,象所有的挑夫一樣,咦呀一聲,又上路了,給全身各處背去氧氣。
紅細胞真是苦命一族哪,長勝心想。人們總是錯誤地以為紅細胞和白細胞是兄弟,起碼是表兄弟。其實不然,白細胞是吃鐵桿莊稼的軍隊,而紅細胞則是腳戶,身負重擔的運輸工。兩者不可同日而語。雖然,在國家緊急狀態,全面戰爭時,紅細胞也要被應徵入伍的,但這是後話。
長勝身後的一個肺泡上皮細胞一直看著長勝。他的眼神是陰陰的,怨恨的。他是那種被生活或者自己心中無端的怨恨徹底擊敗的人。他終於對長勝發話道:“嗨,當兵的,好悠閒的大爺!”長勝轉過身向他看去,肺泡上皮細胞不依不饒地望著長勝說:“這年頭,誰都是甩手的大爺!就苦了咱這些苦命人了!”
長勝滿不在乎地笑了笑,他算是個老兵了,什麼沒見過呀。長勝懶樣樣大大咧咧的,眯著眼睛斜視著他。這個肺泡細胞因為憤世嫉俗,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