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舞穿了緊身衣或是裙子,也化了妝,整了整頭髮,點了點香水。我從來沒有看過姑娘上妝,但是對這個過程的想像讓我興奮不已。我想像,應該有一面鏡子,還有五顏六色、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罐子,有的裝膏,有的裝水,有的 裝粉,有的裝油,還應該有各種工具,刷子、鑷子、抹子、刀子。姑娘坐在鏡子前,用不同的工具調製不同容器裡不同性狀的膏水粉油,十六種顏色和十六種顏色調兌,是二百五十六色,是一種性質的美麗,十六種味道和十六種味道摻合,是二百五十六味,是一種性質的芬芳。姑娘坐在鏡子前,在臉上一筆一劃地畫,在心裡一點一滴地想,然後問,鏡子呀鏡子,我是不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姑娘?好像我在四百字一頁的淡綠色稿紙上,一筆一劃試圖重現心裡的一點一滴。在這個古怪的過程中,我們碰巧能夠超凡入聖,手上的筆變成妖刀。我做美元期貨的時候,晚上八點半開始看紐約的盤,養的小狐狸上了濃妝去酒店樓下的迪廳鍛鍊身體。凌晨三點半,紐約匯市收盤,小狐狸迪廳鍛鍊回來,臉上的濃妝一絲不亂,因為她從不出汗,加上走路無聲,我常感到她的鬼氣濃重。小狐狸說,我要吃宵夜。我坐在Herman Miller的椅子上活動僵直的肩背,小狐狸蜷在我的兩腿間,解開我寬鬆的睡褲。她抬起臉,臉上的濃妝筆墨清晰,這一瞬間,她美極了。我讓小狐狸背衝著我,雙手撐著我的書桌,我從後面抱著她。書桌對面是一面鏡子,鏡子裡是小狐狸上了濃妝的臉,美豔無比。宵夜完畢,小狐狸到浴室卸她的妝,我從來不看,紐西蘭惠靈頓和日本東京的匯市又要開盤了,我的肩背將要繼續僵直。
朱裳基本不化妝,她說化了之後不像她,這是真話。我見過她和她老公的結婚照片,朱裳一臉濃妝,像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小影星,靠在一個梳著大分頭的男子肩上。翠兒除了演戲之外,不化妝,她說上妝毀容,就像寫東西折壽一樣。後來,翠兒嫁給了一個年輕的非洲酋長。多年以後,我又在朝陽門外“永延帝祚”的牌樓附近見到那幾個教我罵人話的非洲小混混。我說我有一個女同學遠嫁他們非洲,我給他們看碰巧夾在我錢包裡的翠兒的照片,那幾個非洲小混混見了照片立刻斂容屏氣,把他們敞開的襯衫紐扣扣起來。他們說,他們年輕的酋長繼位成了國王,我的翠兒現在是他們的國母,在他們的國家人人景仰。翠兒的形象印在海報上,張貼在他們首都的國際機場和最好的海濱度假酒店裡,翠兒的頭像還出現在新版的貨幣上。他們還說,他們離開他們的國度之前,有幸面見過翠兒國母,驚為天人,不敢多看第三眼。我管他們要了一張有翠兒頭像的非洲貨幣,回家給翠兒打電話。翠兒說在非洲,沒有戲演,偶爾自己給自己化化妝,防止廢了幼功。翠兒說,非洲熱,晚上還好,她晚上關了冷風,然後一件一件脫光衣服,穿上高跟鞋,她有很多高跟鞋,她挑跟兒又細又高的那種,然後仔細上妝,然後在屋裡走來走去。我問她有沒有掛窗簾,翠兒說沒有,窗戶外邊是海。我說:“這個意象太淫蕩了,我硬了,我的黃書都被張國棟拿去了,掛了電話你有非洲酋長,我這兒什麼都沒有啊。咱們說點別的吧,你們國家最近的旅遊業發展如何?是不是已經成為國民經濟的支柱產業了?”翠兒說:“硬死你,我還有更淫蕩的,你拿著電話慢慢聽著。我有一個大浴缸,小遊泳池似的,水是熱的,但是沒有蒸氣,臉上的妝不會敗。放了這裡的一種花瓣,光著身子泡二十分鐘,女人會全身酥軟,沒有一處是硬的,好像骨頭都融化了,人漂在水面上,像飄在空氣裡。如果這時候有男人進來,女人的身體就會收緊,一種沒有絲毫牽強的平滑的全身收緊,然後再放鬆,再收緊。好了,我掛電話了。”
高中的時候,平時女生們總感覺班上的男孩小,不安分的女生總是在大學或是外校的高年級找相好的男朋友,個別幾個Ru房發育提前的甚至直接找社會上工作的男人。放學的時候,學校門口常常有一些舉止瀟灑的大男生,穿著光鮮的名牌運動服,接他們的姑娘,偶爾也有一兩部小車,等著接他們的女友。我們班的女支部書記是個典型。女書記長得很堅毅,我們叫她“梯子”,取自諧音:“書籍(書記)是人類進步的梯子。”梯子從一開始就看不上我們,她一直優秀。即使跑得沒有張國棟快,夏天運動會的時候,還是張國棟等四個人扛著一張面板,梯子站在面板上面。她的寶相莊嚴,一手一個牌子,上面一個“龍”字,另一手一個牌子,上面一個“虎”字。梯子舉起“龍”字牌,我們走在方陣裡的就喊:“鍛鍊身體”。梯子舉起“虎”字牌,我們就喊“為革命學習”,好像現在在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