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開了眼——
曾經她想象過那會是怎樣的一雙眼,但她沒想到竟會帶給她如此大的震撼。
失明的他英俊得像石壁上完美的浮雕,美麗歸美麗,卻不像真的;可當他黑色的雙瞳有了靈魂,好似畫中人活生生的走了出來,耀眼得讓人無法正視!
但是……
她一直以為幫他復明才是對的,直到現在她瞧見了他眼中透出那樣強烈的仇恨,和他對視的她幾乎無法呼吸,他的恨意透過那雙黑瞳傳出直達她的心底,冷入骨髓。
“你……”面對著相同的臉孔,她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他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
曉月蒼白著臉望著他,只覺得心如刀割。她從來不知道他的話會對她有如此大的影響力,直到現在聽見他說了這句話。
她力持鎮定,蹲下身把地上破碎的瓷碗撿一撿,然後二話不說便轉身出去。
從那天起,她搬出雲樓,能避多遠就避多遠。
他遵守承諾幫了君山鄉民,她也醫好了他的雙眼——雖然主因不是她,但他總是復明了——誰也不欠誰,失了心是她活該,怨不得人。
曉月本想離開風雲閣,卻發現自己無處可去;爹爹雲遊四海不知人在何方,君山又歸不得,她怕一回去又要引來劉七的騷擾。
她想開業行醫,才知道事情沒想象中簡單。一名女大夫,誰會找你看病?
最後,她不得已聽從了秦冬月的勸說,暫時先待在風雲閣幫忙,等爹爹有了訊息再去找他。
原本平靜的生活,再也找不回來了。他無時無刻都看見爹孃死在他的眼前,夜夜都在噩夢中驚醒。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場夢魘一再上演,卻無力挽救一條人命,想報仇卻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
所以他把那股無處宣洩的恨意全發洩到她身上。
他恨那個女人,恨那個殘忍地動搖他二十多年來信念的女人!若不是她一再的刺激,他不會如此輕易便釋放了那場噩夢。
至於能重新再看到這個多彩的世界,他一點興奮之情都沒有,無論他看到什麼都覺得虛幻而不真實。
在他以往的黑暗世界中以為是長這樣的東西,實際上卻是以另一種形狀呈現,幾乎所有的東西都和他所想的不盡相同;甚至在見到和他相處二十年的大師兄和靳雷時,他都覺得有種隔閡,而嫂子秦冬月也不是他所想的那般模樣。
對他來說,他的想象世界是真的,這樣的世界才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之於他,都像是一場惡劣的玩笑。
這地方不像是他所認識、生活了十多年的風雲閣,光是看到那些不符“事實”的東西,都讓他無法忍受。
於是,他把自己關在雲樓裡,足不出戶、夜不點燈,甚至連窗都關上。
他不再是那個溫文爾雅,臉上老掛著淡淡笑容的宋青雲,取而代之的是脾氣暴躁、孤僻自閉的宋三爺。
才短短几天,雲樓已成了鳥不語、花不香、人煙稀少、陰氣沉沉的鬼屋了。
所有僕人都不敢靠近雲樓,無論送飯、打掃、上茶全推給靳雷,因為只有他還能完完整整的進去,然後平平安安的出來。
孟真去說他不聽,秦冬月去勸也勸不動,最後秦冬月也火了,不準孟真再去雲樓,說是乾脆讓宋青雲在雲樓裡發黴長菇算了!
日子又過了幾天,雖然曉月極盡所能的避開雲樓,但風雲閣再大,宋青雲把自己關在雲樓裡的訊息還是傳到了曉月的耳中。
她本來不想管他、不想再和他有所牽連,可等她回過神來時,人已行至雲樓外頭,正好撞見靳雷從樓上下來。他手上端著飯菜,一看便知道宋青雲連動都沒動過。
靳雷瞧見她顯然有些驚訝,但卻沒多說什麼。
“他都沒吃嗎?”她開口問道。
他點頭算是回答。曉月望著靳雷,輕嘆了口氣。“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他知道三爺只是需要有個怪罪的物件,剛好白姑娘比較倒黴而已。
“他並不這樣認為。”她牽動嘴角,有點認命的味道。
靳雷不知該說什麼,只好沉默。
“這東西我拿回廚房就好了,你上去看著他吧。”曉月也不再多說,主動的拿過木盤便往廚房去了。
斬雷望著遠去的曉月,眉頭不禁蹙起。她這會兒看起來越發像縷幽魂,樓上的那個卻直像個惡鬼,這兩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麻煩!
曉月來到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