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處置我,如何去討好他們?表哥不是要幫吳王奪取皇位,要她為太后,權傾天下的嗎?”
易卿陽沒說話。沈墨瞳道,“還是想要我供出擎天索?我與她的仇不共戴天,讓我獻出寶藏幫她的兒子繼位,表哥休想。”
易卿陽沉默半晌,喚道,“墨瞳兒……”
沈墨瞳突然閉上眼,蒼然道,“嚴刑逼供的法子,有好多種,千刀萬剮也不過一死,再慘烈不過,跺去手腳,挖去眼鼻,泡在酒裡做成人彘,我沈墨瞳,逆來順受,聽憑處置便是。再別像,”沈墨瞳忽而睜開眼,雙眸凝光,很是明燦地笑道,“宣王對待我娘似的,貶為奴扔到軍中荼毒,卻不想被人救了,哪裡如一刀殺了,免除後患!”
地室黑暗如墨,那一點如豆微光原本單薄闇弱。沈墨瞳出口的話如鐵馬秋風,風霜冰雪,冷酷殺伐,偏人卻笑得如枝頭春花,風神俱靜,清豔如妖。易卿陽望著她,心底便沁上絲寒意,一個人抱定必死決心欲魚死網破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說出的話如陰魂野鬼,而說話的人卻笑靨如花。
沈墨瞳溫馴地伏在自己的膝上,側著頭笑語道,“我便是走投無路,也絕不會委身仇讎,所以表哥也不必再細心籠絡,只訊問刑求便是。若是其間我熬刑不過,語出求饒,表哥自不必理會,因為一旦真停下來,我必反悔,什麼也不會說。”
她的姿態,很是靜婉柔美的,仿似與自己最親近心愛的人,貼心嬌軟,絮絮低語。可在易卿陽聽來,卻有那麼一點不寒而慄,她好言好語,細細地和人商量對自己用刑的事,囑咐別人不要相信自己的求饒,這女人,便是志在求死,也忒詭異了點。想至此,易卿陽勾唇一笑,說道,“墨瞳兒,真不怕麼?”
沈墨瞳道,“人皆是血肉之軀,莫說是酷刑加身,便是尋常的鞭笞棰楚,也是怕的。”
易卿陽突而沉默。是,血肉之軀,她直言不諱地承認,她怕。她的腦子一直很清楚,並不是出於氣恨激憤的胡言亂語。可是難道,仇恨便真的能戰勝死亡與肉體的痛苦?
易卿陽的內心做著權衡猶疑,他身後如豆的燈花突然跳著亮了一下,便轉瞬黯淡,熄滅掉。
無邊的黑暗,如未被暈染而開的濃墨,黑得讓人窒息。
易卿陽一動不動地坐在黑暗裡,不辨喜怒,也沒有聲息。沈墨瞳也保持著如舊姿勢,紋絲未動。
像是一場心力與執念的角逐對峙,這場角逐拋棄光,拋棄亮,拋棄情,也毫無商量。
良久,易卿陽淡淡吐了口氣,緩聲道,“七姑這些年,卻也是做得太過了。只是你這又是何必,你留在我身邊,我自護你周全,七姑,她也是不能把你怎樣的。”
沈墨瞳的話音在黑暗中有幾分幽冷,反問道,“表哥尚聽人之令,如何能護我周全?不過是想甜言蜜語從我這兒誑了擎天索的秘密,然後再一刀殺了,這種伎倆,也拿出來用,我看起來,便是那麼好騙麼?”
易卿陽在濃暗中猛然起身,沈墨瞳頓覺一種威嚴如山壓頂,如水覆面,讓人心生敬畏而一時屏住呼吸。易卿陽盯著沈墨瞳的方向,沉默半晌,怒氣收斂,咬牙道,“那墨瞳兒便認為我甘做別人的一條狗,在為別人奪取江山?”
沈墨瞳詫然抬頭,愕然不語。
易卿陽仰頭吐了口氣,在暗夜裡緩緩地踱步道,“除掉了燕王蕭煜,皇帝再無可用之子嗣,而吳王和貴妃,所依仗的不過都是我,屆時老皇帝一死,他奪人孤兒寡母江山的事,在他身後,便不會重演嗎?”
說完易卿陽從袖子裡摸出火石,打著,點亮了燈。光亮冉冉地在地室裡暈散開,沈墨瞳不遑一瞬地望著易卿陽用一根銀簪,閒散地撥著燈花。
易卿陽望了她一眼,含笑道,“這麼看著我幹什麼,我南越,當年抵死相抗,便不能滅周,一統江山嗎?”
燈似乎比剛才更亮了,易卿陽棄了簪子,負手道,“因為墨瞳兒你的緣故,那老皇帝對七姑和我也起了疑心,未必便如傳聞中那麼想打壓燕王扶植吳王,只是他既已讓吳王露出了頭,便也再容不得他反悔了,何況那老傢伙早被掏空了身子,七姑要除去他易如反掌,所等的,不過是吳王一次出人頭地的機會,而這機會,”易卿陽看向沈墨瞳道,“不會等太久的。”
沈墨瞳忖度著用詞道,“表哥是說,……,我幫的是你和南越,不是雪貴妃,也不用忌憚她?”
易卿陽走過去撫著她的頭道,“墨瞳兒,待我南越一統江山,你便是我大越的公主,若你願意,想做皇后也使得,有表哥這麼一條光明大路,你何必在意燕